这三个字像是一道一闪而过的惊雷,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墨夕的脑袋上。
他潜意识下那些无端的幻想和猜测一齐被轰了个清明澄澈。
......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他这无处不熟悉、又无处不神秘的兄长,就是那传得神乎其神的天下第一。
墨夕心里头那些先前好不容易让他压在心底的苦涩又悄悄冒出了头。
若是随便换个人,知道自己相处了十数年的兄长其实是声名远扬的天下第一剑,不在被窝里偷摸乐出声来就已经算是体面了。
可偏偏这事落在了墨夕头上。他天生不知道什么叫既来之则安之,只知道全天下都晓得燕十七是谁,就他一个不知道。
似乎只要他不问,燕青不说,他们就还是那对相依为命的平凡兄弟。
未等他心烦意冗的情绪翻腾出个明白,那位银翼已经离弦之箭般冲向了燕青!
这四处是压人灵力的石墙冷铁,却盖不住顾时声满身满剑的戾气,生生缀出一道漫着雪色的青霜剑芒来。
墨夕来不及去思考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事了,他甚至还未看清那一剑是如何刺过来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条件反射地想去为燕青受下这一剑。
奇异的是,直到他迈出那一步,眼睁睁看着尖锐的剑尖逼近时,竟也不觉得害怕,反而隐秘扭曲地生出了一丝痛快:我要是死在这,你得记我一辈子。
然而可惜他这点阴晦的想法并未得到实现,燕青见他一脸就义似的冲过来,头一次变了脸色,都顾不上应付顾时声,一手直接抄起少年单薄的身子,囫囵个地把他卷在了臂弯里。
燕青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看这尚未发育完全的少年人在想些什么,他拎着墨夕急急一侧身,才堪躲过这一剑。
他向来风轻云淡得挺讨人嫌的语气终于变了,对着墨夕咆哮道:“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墨夕遭他剜了这一眼,却像是得了什么蜜人的甘露似的,心里酸涩地泛上了甜丝丝的庆幸。
他听不清燕青在说什么,八成是在骂他。
他也不在意,只是低头把脸埋在了这个人的袖袍里,嗅到了一丝清冽的冷竹气。
这让墨夕想起以前在山上的时候,燕青这个穷讲究说什么都得让他点上些熏香才肯睡,弄得满屋子的馥郁馨香。
原来没了那些杂七杂八的熏香味,他身上竟是这种冷溶溶的味道。
顾时声一剑落了个空,却惊起一地扬尘。
他看着那两人,又垂眼看着手中的银翼,说不上来这一剑是看见那少年才偏的,还是故意对那人留手。
“别碍事,”燕青抬手一甩,毫不留情地把这缺心眼的孩子往旁边人堆里一撂,顺带手地下了个定身咒,“一边儿呆着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让“燕红尘”三个大字吓傻了的众弟子们终于回过味来了。
他们又是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别管这些年轻弟子是出身贫寒还是养尊处优,但凡在修真界混过一天的,此刻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天榜第一和天榜第三!
活的传说!
钟沐火更是把那枚储物戒珍重地收在了心口上,决定把这玩意当个传家宝了。
众人一边按捺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边又为这两位剑拔弩张的气氛替自己捏了把冷汗。
天爷,这祖宗辈的剑修打架,想见识也得有命才行啊,若是被这二位波及,恐怕落个神魂俱灭的下场都算轻了。
可害怕归害怕,他们一边默契地后退了数步,又一边忍不住不怕死地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分一毫的细节——毕竟能亲眼见到天榜传奇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不过这两位活传奇不同是出自神剑门的师兄弟吗,这怎么更像是仇人见面似的?
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吗?
顾时声一言不发,青衣剑客再次提剑相向,身形快如星奔川骛。
燕青足尖点地,又是侧身刚好躲过这一剑。
两人身形快到没法让这些尚未入灵境的小修士们看清,他们只觉得阵阵白光闪过,四周的石壁上眨眼间多出了无数骇人的入骨剑气,几乎瞬间就将这空旷的灵石洞穴劈了个千疮百孔。
然而那手无寸铁的白衣仙尊还是轻飘飘的站在那儿,尘埃未染衣衫半角。
燕青只躲而不还手,顾时声眉头紧锁:“燕红尘,你这是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