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前几日遇上了却不杀她,这其中理由还真不少。
对于但凡是个魔修就得赶尽杀绝这个观点,他其实持一种很微妙的态度。
百年前他祭了惊霜剑,将陶玉镇在了千层怨里,纯粹是因为个人恩怨,而并非是如正道所说,对魔道深恶痛绝,恨不得一剑一个魔修。
而这个魔头倒了之后,剩下那些相当会审时度势的魔修大多见风使舵,明智的选择了作鸟兽散,阴影般地化在了人群中,像是从未出现过。
毕竟魔修多数没什么节操,头头都完蛋了,他们自然还是保自己命要紧。
未曾想这群阴影里的魔修们,在正道宗门饱食终日之时,已经不知不觉地滋长壮大,渗透在了各个狭小的缝隙里。
那树倒胡弥散的魔宗也重新成立,还大言不惭的说要迎陶玉回宗。
魔宗随便他们立,但要陶玉重现世间,这他就不太能接受了。
千层怨能倒,少不了这群吃干饭的宗门的推波助澜。
眼下正道之中,修到天灵境的,有没有魔修多呢?
燕青看着这些一动不动的黑衣魔修,有些走神地想着,却在这时忽然感受到一股十分强烈的视线。
虽说他早已习惯被人仰望注视,可这道视线有如实质,炽热得连他也无法忽视。
他忍不住朝这视线的来源看去,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冲,都快给他盯出孔了。
结果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框,那双一向自矜、甚至有点冷淡的双眼,此刻却微微泛红,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那模样活像个吃人的小鬼,只是这小鬼的耳垂上还点着一抹刺眼的墨色。
那天他只顾着温序秋交给他的活,这随手送的耳珏也后来不知丢在了哪儿,只能是这小鬼又自己回去捡起来戴上的。
唉,算了。
他低头,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就算这世道破破烂烂,可谁让他捡着一个独一无二的宝贝了呢,他这把病骨头只好来缝缝补补。
随心所欲的剑修似乎思索了一下,对着那草木皆兵的女魔修弯了弯唇,“大概因为我看你还挺顺眼的吧。”
迟清酒差点浸在那摄魂夺魄的一笑里,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升起“对着这张脸到底该怎么打”的念头。
“燕前辈说笑了。”
她定了定神,也不知道接没接受这哄小姑娘似的的理由。
这姑娘练了好一手翻脸不认人,上一秒还沉醉在那云雾迷魂的镜中水月,下一刻就能对着这位明月本人杀意毕露,“不过就算是您在这,我魔宗这七位天灵境长老也并非摆设。”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些木偶似的黑衣魔修像是得了指令般,魔气升腾而起,杀气腾腾地对向了那位白衣的剑修。
南宫雅安抿着唇,握着腰带剑的手又紧了几分,做好了随时上前冲锋陷阵的准备。
台下众人屏气凝神,呼喊声此刻已经渐止,理智回笼,他们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天灵境以上,一境界之差便是云泥之别,高手间的战斗非常人所能及,便是惊霜剑仙,以一敌多怕也是吃力。
燕青也为这女魔修的变脸速度感到震惊,他先是伸手拦住了准备身先士卒的南宫雅安,然后对着迟清酒眯了下眼。
“想以多欺少?这可不太行。”
他老人家慢悠悠地举起了剑,“还是公平些吧。”
话音刚落,只见自四楼中飞出无数道矫健黑影,急冲而下,苍鹰般沉默不语的落在了灵台之上,将这七个天灵境的魔修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这身玄色的衣角,金丝抄了线,明晃晃的印着一个“天”字。
这群人,竟然是人皇座下的天枢铁骑!
人皇手中并掌天枢铁骑与幽影堂两大势力,一支行走凡间,一支专管暗线,皆为地灵境以上的高手,除人皇本尊以外,只有两大职掌能够调动。
可他这些年不是早就不问仙门世事,究竟是什么时候......
形势急转直下,迟清酒面沉如水,心里知道大势已去,仍不死心地问道:“莫非燕前辈早就知道今日魔宗会埋伏在群仙会?”
“不然呢?”
燕青痛心疾首地摇摇头,“我好心好意夸你,你却拿我当只会砍人的傻帽。”
迟清酒抿唇不语。
燕青轻轻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装腔拿调,而是咧出一个稍显恶劣的笑。
“所以说你们这群魔修既然不够聪明,”燕青慢条斯理地说,“那就不要在天下第一面前装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