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墨夕,燕青方做足的气势就又瘪下去了。
他此刻站在一方小垂花门前,踌躇不定。
这时去了正午的风焦日暖,已是薄暮黄昏,斜阳射在燕青身上,打出一道俽长挑高的影子。
面具早已取下来了,他那张惊魂摄魄的脸就这么大咧咧地漏了出来,相当有标志性。
不少路过的弟子得知了他的身份,皆是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个后辈礼,他都略一点头应付了过去,惹得那群弟子走出了八百里了还频频回头看。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动静吵着了里面的人,那展窄门忽而“吱呀”一声,开了个缝隙。
燕青急急忙忙地挂起了笑容,“小夕,是我。”
里面沉默了一瞬,接着门缝展开了些,燕青从善如流地钻了进去。
而给他开了门的墨夕,此刻显得有些沉默不语,那双清透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底下那张嘴却是紧紧抿着的,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燕青看他这个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虚又上来了,“那个......听说你要去神剑门了,过几天就走?”
墨夕看着他,缓缓点了下头。
他这副模样让燕青心里实在是没底,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好收敛了他尖嘴薄舌的专长,变得迟疑不定起来,他轻声试探道,
“小夕,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他说完这句话,又有些后悔了,毕竟哪有不严刑拷打就自己招供的犯人呢。燕青恨不得取个招魂符来,让温序秋上了自己的身,好度过这一时一刻。
谁能想在外面呼风唤雨的绝剑仙尊,在这里小心翼翼地揣摩起起一个十四岁的小少年的心思来呢?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墨夕终于看着他张了嘴,说出了这些天来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从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燕青一愣。
墨夕低下头,手背到了身后。
那日燕青在他眼前不省人事的模样至今还印在他心里头,像一记带着倒刺的钩子,血淋淋的剜在他心底,将原本那个位置的愤懑与自尊戳了个烂透彻底。
他从未像那一刻痛恨自己的弱小。
后来温序秋给他上药,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脸上都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燕青的。
然后他想明白了,这些他自以为重要沉繁的事情与按捺隐秘的情感,与燕青相比,实际都相当的不值一提。
他原本以为这些话都是很难说出口的,他从前甚至还想过,可能到死也不会向燕青吐露一句心声,那些压抑着的情绪会随着他逐渐抽条拔高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湮没在没成型的少年的身体里,停留在世间的只会是一个强大且不动摇的茁壮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