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其形易,得其神难,虽然他用出的仅仅是“渺沧海”的其中一式“观天地”,却真让燕青摸了个大概。
就在闻人云归暗中感慨这小子没准真是个天才的时候,更出乎他意料的一幕出现了——燕青当着所有人的面定心引气开了灵窍,并将他那招“观天地”自发用了下去,竟与他接连着这套剑法的下一式“抚长风”大差不差!
接二连三下来,闻人云归发现燕青已经不能仅仅用“天才”二字形容了,他简直是为剑而生的。
——换句话说,这小子天生就该握剑。
天才固然少见,可修行一道向来不缺天才,不过若是这种苗子,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闻人云归顿时心痒难耐,急哄哄地想要拐燕青回自在山,于是在回来的路上,旁敲侧击,把燕青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心却越来越凉。
简单概括就是八个字——好吃懒做,不务正业。
这家伙简直是个根正苗红的二世祖!
闻人云归并未灰心,燕家虽大,找个人对他来说却易如反掌。
这些他自然不会跟燕青说,只是笑着回答道:“我这次来只是来还东西的,并无他意,东西还完了,自然也该走了。”
燕青往南一指,诚恳的为他指了路,“大门在那边。”
闻人云归:“......走之前,我想来问问你,我自认举止得体,不曾得罪于你,那你为何要躲着我呢?”
燕青低头,他掌心落了一片半绿不绿的残叶,他随手扔进了湖里,目送它飘零远去。
“并非是我躲着你,”燕青无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就是想收我当徒弟么?”
他这语气让闻人云归几乎要以为自己不是什么神剑门的首席剑修,而是路边专门坑蒙拐骗的神棍半仙。
虽然他向来不在乎这些虚名,这时也忍不住强调一下自己的身价:“你可知,我年少出师后,游历天下未尝一败,门下弟子不过寥寥,多少剑修想进我自在山的门,却连神剑门的门槛都跨不过去?”
这些事燕青一个凡人,又是天高皇帝远,自然不知道。
不过现在就算知道了,燕少爷也坚定本心未曾动摇,“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确实挺喜欢拿剑的,但是吧,你让我舍下燕家,跟你回那什么山,十年如一日的苦修练剑,我可受不了。”
好标准的一套贪安慕逸的说辞。
闻人云归好脾气的退让道:“修行并非只有苦修一条路,我们剑修与其它或叩问天道、或炼筋锻骨的路子不同,唯一需要仰仗的,只有手里一柄剑而已,自然无需吃苦受罪。”
这句话与闻人云归给人的印象不同,说得很是霸道,燕青短暂的动摇了一下,又矢志不渝道:“不成不成,哪儿也没有燕家舒服。”
闻人云归似乎被他的朽木不雕所震撼,大抵是要放弃他这不开窍的纨绔了,却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你将来若是后悔了,便不怕追悔莫及么?”
燕青闻言轻声一笑,配上那张不可一世的眉眼,竟显得有些张狂的意气风发:“自是桃李树,无畏不成蹊嘛。”
这话说得很是嚣张,却嚣张得理所当然,让人莫名相信他说的并非是空穴来风。闻人云归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放弃了,正要转身而去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口道:“对了,我方才听你爹说,年后要将你送去清静寺几年。”
清净寺是乌泽城外山中一处寺庙,喝水在山上,挑水在山下,上下一趟好几个时辰,里头除了馒头就是光头,燕青陪他娘上香去住过几日,冲着僧人搭话也只得了满耳的“阿弥陀佛”,简直不堪回首。
这个噩耗可谓晴天霹雳,燕青不敢置信道:“你别瞎说,清净寺那地方鸟不拉屎,斋饭从不放盐,去哪跟蹲牢子有什么区别?”
闻人云归不语,只是微笑。
燕青勉强一笑,“别骗我了,我爹不会舍得送我去那种地方,要真去几年,不就相当于给我烫了结疤剃度出家了?”
闻人云归仍然但笑不语,手在空中一划,湖水从湖中升腾而起,在半空中变作一面水镜,燕青他爹那张向来不苟言笑的脸出现在上面。
水镜中似乎还有其他人,燕青听出了说话的人,正是闻人云归。
镜中声音道:“清净寺?我略有耳闻,似是佛修困知勉行之地,令郎娇贵之身,怕是吃不了这佛门之苦。”
燕青他爹脸上严峻肃然,跟往常训他时一个模样:“由不得他任性,去那磨磨性子,省得成天到晚在外头给我惹事。”
说罢,他才想起来对面还有人似的,略带歉意道:“小子顽劣,让仙尊见笑了。”
对面那人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道:“无妨。”
......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水镜应声破裂。
那神态容貌,皆与燕青父亲无二,他这时才信,他爹这个狠心的竟然真要给他送到清净寺去!
就因为他打了孙有成?
燕青心下百转千回,忽然抬头,对着闻人云归正色道:“仙尊且慢。其实我觉得,我们缘分未尽。”
他义正言辞道:“我忽然觉得,能成为一个剑修,实为我幸。请您务必收我为徒。”
还没等闻人云归反应过来,燕青已经痛痛快快的跪了下去,冲着他叩了一个大礼:“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闻人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