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窗外花火乍现，电视里的人们倒数完，也正随着新一轮的钟声热烈地欢呼着。

同一时间，纪昀文才打开手机，按上何立夏的头像准备拨电话过去时，何立夏的来电先一步弹了出来。

“新年快乐，纪昀文小同志。”按下接听键，何立夏带笑的声音便在耳边泊起。

“你也是，新年快乐。”纪昀文笑着，摸了摸鼻子，“我也正准备给你打电话的。”

“那只能说明咱俩太心有灵犀了，没想到吧，我还是比你快一步。”何立夏得意地哼了一声。

“幼不幼稚啊，这都要比？”纪昀文坐在沙发的最外边，手里正夹着一粒瓜子在桌上点着，“难不成你还是掐着表打的电话。”

“你怎么知道？”何立夏故惊讶，“是啊，专瞅准了提前十秒打过来的。”

纪昀文耸耸鼻子，显然不信，还是附和道：“那你还挺牛。”

“那是……对了，你那屋忙完了么？”何立夏在电话那头问道，在纪昀文看不见的地方，他把手表随意地揣进了兜中。

纪昀文抬眼望了望，屋里人都正边嗑瓜子边看着春晚：“我这一直都没啥事儿，他们也没叫我守年夜。”

“那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待一会儿呢？我妈想打牌，但我家就俩人，还差一个。”何立夏说。

“我现在就可以过来。”说着，纪昀文往怀里兜上几把瓜子糖果，又匆匆地开门往外走去。

一屋人，连带纪业成对于纪昀文的行踪已然见怪不怪了，随便瞟一眼便回过头继续看着电视，实在懒得费口舌再去询问一番，毕竟得到的答案永远无非两个。

上厕所和去找何立夏。

纪柯最近也安分了不少，估计是前几天被纪昀文的气势压得不轻，一时没缓过劲头来，因而也只是坐在火炉前吃着瓜子。

“你这就出门了么？”何立夏问着，他那边似乎也传来了开关门的动静。

纪昀文不答反问：“你也在出门吗？”

何立夏没急着接话，纪昀文便耐心地等待着，脚下步子却是一刻不停地往前迈出。

本来纪昀文是想提早去何立夏家待着的，这样也可以面对面地道着新年快乐。不过何立夏却想让他待到零点之后再过来，他觉得这里毕竟是纪昀文所谓的住着亲人的家，多少还是得顾及一点，一个半大青年，总不能跟一大家子彻底撕破脸皮。

下了台阶准备走进巷子，鸣玉和响的烟火声里，何立夏的声音似在耳边响起，又似从眼前传来。

“嗯，我是过来接你的。”

何立夏的身影逐渐从巷口出现，他面上笑容灿烂，也如腾空而溅的烟花在纪昀文的眼里轰然炸开。

他看见何立夏正在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近，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电话里，也从自己的眼前。

“新年快乐，阿文。”

何立夏举着电话的手放下，愈走愈近，仿佛下一秒就会给自己一个满怀的拥抱一样。

确实是纪昀文想得过于奢侈了些，何立夏只是抬起双手轻轻地握了握他的双肩。

不过，纪昀文对此已是十分地满足了。

他仰起脸，乐得连后槽牙都露了出来，说:“刚才电话里已经说过一遍了。”

“电话里说是一回事，当面说又是另外一回事，那不一样。”何立夏也笑得露出他的小虎牙，“哎，快也祝我新年快乐。”

“是是是，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何立夏要一直都快乐!”纪昀文越喊声音越大，仿佛在跟天上的烟花比声响似的。

“听到了!”似乎被纪昀文感染了，明明人就在眼前，他也忍不住扯起嗓子回着话。

“够有诚意了吗！”纪昀文又喊道。

“特别有!”何立夏扶着纪昀文往回走，“现在简直开心极了!”

分明晚上滴酒未沾，纪昀文总感觉自己醉熏熏的，走到何立夏家门口，身子一扭，两手揽过轻纱帐就要准备来一个神气十足的亮相。

刷啦!门帘高高扬起，纪昀文的衣摆也往两边飞去，怀里的瓜子糖果稀稀拉拉一溜烟全顺着大腿滑得满地都是。

纪昀文持着揽门帘的动作呆住，屋内的何妈也一直扭着头，满脸稀奇地盯着纪昀文好半晌。

终于等到身后的何立夏探头发现端倪，一声爆笑出来，两人才回过神跟着一齐大笑着。

“哎哟，这是什么特殊表演么？”何妈也不拘于什么形象，笑声比平常都要洪亮得多。

“你怎么一路揣着瓜子过来啊?我都没发现。”何立夏一面笑着，一面低头收拾着散了一地的瓜子。

纪昀文窘然地耸了耸鼻子，也蹲下去捡着地上的瓜子，小声辩解道:“我当时太兴奋了，正跟你打着电话呢，估计没留神就随便兜了一把。”

“得亏你还能装一路。”何立夏把捡起的瓜子装进垃圾袋里，“沾灰就别吃了，桌上有刚炒出来的，那个吃起来也比较香。”

“小文，快过来。”何妈坐在炉子边朝纪昀文招着手，“我特意换了大炉子，快过来烤火。”

纪昀昀笑着应了一声，起身就往桌边走去。

何立夏扒住他的肩膀，捏了捏：“火旺得很，只怕你待会受不住，外套先脱下来放一边吧。”

抬头又朝何妈问道：“老妈，我买的樱桃呢，拿出来打牌的时候做个零嘴。”

“哎哟，你要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何妈一拍大腿，去厨房把刚洗好的樱桃与其它水果一起端了出来，另一只手里还提了一大瓶可乐。

“知道你们就喜欢喝这些气泡水儿，我买了一箱呢，管够啊，管够。”

“哎，谢谢姨。”纪昀文的脸笑得有些发酸，他抬手揉了揉，“实在是太热情了。”

“过年嘛，就是要热热闹闹的。”何妈再次扬手，“快过来坐下吧，正好咱三可以打会儿牌。”

“对了，立夏，你和他家里人说过没有？”何妈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道，“小文今晚来咱家玩的事儿。”

何立夏正洗着牌，随口道：“嗯，说了……他们挺乐意阿文来咱家的。”

其实两人是在半路碰的头，纪昀文见何立夏说得如此面不改色，桌下的脚碰了碰何立夏的脚，脸上露疑，意思是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儿。

何立夏只是俏皮地眨了下眼了，笑了笑，没有说话。

打完一轮，洗牌的空隙，纪昀文才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消息。王淇菲特意卡点给他发了一个祝福，但离自己看见时已经过了二十来分钟了。

他回消息便有些心虚。

菲：【这么慢，不会是正和你家那位待一块呢吧？】

你家？眼睛迅速捕捉到这两个字，纪昀文脸上顿时腾出一阵臊感，斜脸瞄了几眼何立夏。

不过，对于王淇菲的回答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文：【嗯，你不也是。】

以及理所当然，他私心认为何立夏不是自己家那位，不然还想成为王淇菲眼里的哪家哪位。

菲：【大过年的，氛围这么好，要不就顺便表个白呗。】

文：【我倒是想，不过现在的时机还是不太成熟。】

消息发过去时，纪昀文又忍不住用看牌的余光瞄着何立夏。

菲：【你以前也不这样的啊，怎么现在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菲：【难不成，是不够喜欢？】

不带任何犹豫地，纪昀文飞快地回过消息：【喜欢，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他。】

就是因为过于喜欢，他才不得不去为对方考虑，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随随便便的恋爱。

菲：【行吧，那你俩好好交流，我和我家那位过跨年夜去了。】

纪昀文忽然有些唏嘘，没想到两人感情直到现在都还很好，又不住地羡慕着，然后再次把目光投向何立夏。

瞄一次还好，次数瞄多了，何立夏不可能毫无察觉，他猛一下把头探了过来，眼神往下一瞥，自然不可避免地扫过纪昀文手里还没来得退出的聊天界面。

纪昀文一个激灵，手连同手机下意识地往身后背过，脸与何立夏正正对上，心虚的表情便没来得及收回。

“干嘛？”内心愈是慌乱，嘴里便愈是会无意识说出些多余的话来，并且会显得他的行为更加可疑。

何立夏确实眯眼愣了瞬间，不过很快他又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