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君子便也笑了起来,低下头温声细语:“比起不知底细、到处漂泊的黑蝶,头脑僵硬不知变通的石头更加让人安心些。您是我等了又等、独一无二的主人,比起我那无聊的占有欲与嫉妒心,我更注重您的安全。”
漆黑冰凉的发丝垂落在她的两侧,淡淡的香气弥漫。
他的双手落在她的肩头,从旁看去,她完全被圈入他的怀抱与阴影之中,宛如一个没有刑期的囚徒。
“嗯,我知道。”苏静声音低柔如呓语,落在此时似乎大得出奇的屋中,不扰尘埃。她疲倦地叹了口气,自嘲道,“幸好有你在。”
她没有再多说,只是闭上了眼睛,像将所有防备暂时卸下般,靠向椅背。
“都是主人自己做的决定。”玉君子微笑,“作为傀儡,能拥有这样的主人才是我的幸运。”
苏静嘴角一翘。
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这样。
试探,示弱,前进,后退,双手各自亲密地搭在对方的躯体上,如一场距离恒定的双人舞,在不大的舞池里交换着心照不宣的步伐。
得失之间,真真假假,她或许自己也不知道她此刻的疲倦,到底是送给他的诱饵,一个奖励,还是她的一片真实了。
她不再搭话,鼻尖隐有幽香。书房里一片静谧,在玉君子技艺精湛的指法下,她很快就呼吸匀称地睡着了,坦露的脸上,睡颜安详。
玉君子缓缓地停下,手却依旧固执地放在了她的肩头,低下头,离得更近了,阴影洒在她白皙伶俐的脸庞上,他墨似的眼睛似是深渊,一寸寸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似要将她舔舐吞如腹中。轻嗅她的头发,能闻到她身上逐渐被熏染上的淡香,不由露出一丝满足而又天真的微笑。
把磐石引入局中,虽然会降低他独占主人的时间,但也让她不得不对他做出态度上的软化。她的眼神依旧警惕冷淡,软弱温和的言辞边角锐利,昭示着她从未放松的内心,可这并无妨碍。
她穿的衣服是他洗的,她吃的东西是他做的,她洗浴入眠的东西都是他准备。
他白玉般清润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眼下的暗色。她的疲惫是真,她的退让也是真。疲惫让她麻木,退让让她习惯,她如刺猬般竖起浑身的刺,可她大概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身体已几乎不会对他的触碰产生排斥。
她最贴身的东西里,有哪怕一件是她自己准备的吗?
他笑意缱绻,冰凉的食指划过她的眼下,顺着她凌厉的脸颊曲线,朝着下巴缓缓移动,忽然看到了她的脖颈间藏着的一抹金属色,眼神一沉,骤然转阴,伸手勾起了她从不离身的银色项链。
银链波光粼粼,如被他的眼神惊吓到,细细微微地发颤。
只要食指稍一用力,他就能立刻将它切断。
这样的东西,却比它还要离主人更近……
身为物品的本能在发出嫉妒的嘶吼,玉君子的眼睛眯起,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冷光,手指的皮肤逐渐变幻着质地,变得更加坚硬,更加锐利,更加冰冷……
玉君子闭了闭眼睛,将心中暴躁狰狞的巨兽重新栓回了牢笼里,脸上重新挂着温柔的笑容,与平日一般无二,却无端透出令人不安的寒意。
他将外袍摘下,轻柔细心地盖在了她身上,起身前注意到她一缕头发落在了耳畔,遂替她抿起,端详着她的模样,满足地笑了笑,这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扉,他抬起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本该离开的傀儡。
磐石皱着浓眉,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看着他,走廊处的光线把他的影子沉默地照在了岩石做的墙壁上,融为了一体。
“那个女人到底是……”
“嘘,主人睡着了,我们去外面说。”
玉君子竖起手指,将他的话截断,穿着月色的单衣,翩翩然朝外走去。磐石看了眼关闭的书房门,沉默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