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蓁的脊背一下子就直直挺了起来,深秋的风吹走她鬓间浸湿的碎发,满目都是晴光,周边的花草树木都变得如此耀眼,但似乎都不及面前这个带着痞里痞气的笑意的男生。
许蓁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一种莫名的情感瞬间在心底无限放大,就像是往深幽的山谷之中投掷了一颗石,恰好山谷深处有一汪野泉,石块扑通入水的声音被风托举上来,传到站在悬崖边上的她的耳朵里。
许蓁只是失了会神的功夫,裴云玦就抓着篮球越过了她,风声夹杂着笑意,轻轻刮过她的脸颊。
回到班上之后,多嘴的体委成为了八卦的中心,都在传今天上午体育课之后,许蓁给裴云玦送情书。
这话题像篝火上浇灌了一桶汽油,越烧越旺。
许蓁有天晚自习大课间从画室里回来拿练习册回家,听见3班闹哄哄,听见好几个男生围着裴云玦说道:“许蓁都好久没来上课了,你就不想见到人家?”
“情书上写了什么啊,这年头还有人写情书啊?”
“我还没有见过女孩子的情书呢,你给我看看呗。”一男生从裴云玦的抽屉里抽出一封天蓝色的信封,正欲打开,被裴云玦压住肩膀,“拿来。”
许蓁认得这个男生,2班的,黎沉光,来3班找过几次裴云玦。
黎沉光可不怕他,嚷嚷着就像打开,没想到裴云玦伸手想要抢夺信封,争夺之间,信封脱了手,在半空中转了好几个圈之后掉落在许蓁的脚边。
她弯腰捡起来,周围的打闹和争吵一下子安静起来,黎沉光趴在裴云玦的背上,喃喃道:“啊欧,裴云玦,你完了。”
裴云玦抖了抖肩膀让他滚下来,目光有些凉,道:“完的是你。”
许蓁捏着信封的边角,茫然的目光看向裴云玦。
裴云玦朝着她伸出手,“我的,谢谢。”
他的?
好像又是她的。
这道歉信没有开封过的痕迹,裴云玦是不是没有看见里面的内容。
许蓁抿了抿唇:“你没看嘛?”
黎沉光跳出来说道:“他这是不舍得看,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送情书给他呢。”
裴云玦侧头看他,“滚。”
走廊外面的人都在看热闹,许蓁觉得自己在站下去,谣言真的要成真了,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裴云玦喊了一声,“等一下。”
朝她伸手,“信,我还没看。”
八卦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一场又一场的周测和月考里,这件事也渐渐被大家淡忘了,两个当事人也忘记了。
两人没了交流,最多就是下课后帮赵至乐打水的许蓁回来的时候碰见上厕所的裴云玦,仅此而已。
许蓁高二下的时候主动找到老师把自己转去了文科班,她理科基础不太行,分数不足以到达华美的分数线。
她英语和语文很好,副科再努努力,是有机会上华美的。
文科班和理科班隔了一条走廊,许蓁高二下半个学期和高三上基本都不在学校,又一心只想考华美,她这个当事人一来二去自己也记不清这件事了。
艺考的最后三个月,许蓁在机构里拼命练习,每次回到机构的宿舍永远都是灰头苦脸的,指甲缝里永远都是铅笔灰和斑斓的油彩,洗手的时候右手永远都在颤抖。
可那双眼睛确实囧囧有神的,像是带着一种一腔孤勇的希望。
不只是她,宿舍里的六个女孩也同样在每一个拿起画笔的时候积攒下一腔孤勇的希望。
艺考,是一个提笔绘就人生的云蒸霞蔚的过程,在此之前,没有人愿意在半山腰休息。
她的床头贴了很多华美的照片,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都会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拿着画板到阳台或者厕所里,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笔一笔地画下她的梦想。
机构很严格,但也允许每个周日的下午让学生出来放松,每到这个时候,机构外面密密麻麻挤满了拿着饭桶的父母和爷爷奶奶,学生们犹如挣脱铁笼的飞鸟冲到人群之中寻找许久的温暖。
樊清这时候因为要参加大大小小的国内外艺术展,所以很少能有机会来看许蓁,她也是感到很对不起许蓁。
许蓁体谅她,让她不用担心自己。
挂了电话之后,许蓁照例走进一家黄焖鸡米饭,这是机构旁边不多见实惠又好吃的饭菜,十块钱的套餐就能吃得很好。
来的次数多了,老板都认识许蓁了,偶尔还会送给她一个煎蛋或者一瓶汽水。
“老板,来份黄焖鸡米饭...”许蓁话还没有说完,老板就从掀开帘子探出头来,道:“不加芹菜和香菜,对吗?”
许蓁笑:“对,谢谢。”
门帘撞到了门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许蓁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声音伴随着门铃的声响响起,“老板,来份黄焖鸡米饭。”
“好咧!”
许蓁下意识望过去,看见站在光影里的裴云玦。
他穿着一中白蓝相间的校服外套,里面多套了一件黑色卫衣,左肩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的眼睛从手机屏幕里抬起来,淡淡看了她一眼。
许蓁当时已经很久没有来学校了,可以说是完全脱离了班集体,她没想到裴云玦还会记得她这个边缘的人物。
也可能是因为她和她闹过“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