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朔微眯着眸子,试图从面前的人身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可是没有,眼前的人甚至比组织对她进行训练时使用的虚拟对手还要完美,身上找不到半点可用的破绽。且这几轮交手下来,她的进攻几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她甚至觉得面前的人似乎被她燃起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斗志,青绿色的眸子里盛着她前所未见的兴奋与趣味。
“你很强,很有趣。”
面前的男人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粗粝的岩石互相刮擦。望月朔看着他轻轻舔了舔唇角,本是十分紧张的氛围,但她的脑子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十分久远的破梗。
我这把匕首可是涂满了毒药的毒刃,吸溜~
望月朔深刻地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发散思维的好时机,她迅速地眨了眨眼睛,迅速地清空脑子里那些似是而非的杂念。
两道身影再次同时从原地冲出,狠狠地纠缠在了一起。就像是两只最原始的野兽,拼了命也要在对方身上撕扯出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两个人都是最顶尖的杀手,招招式式都带着以命搏命的狠戾。望月朔顾不得自己在对拼中被震得发麻的四肢,身上每一块肌肉中都凝结了比从前十五年的训练中还要迅猛的力道。
她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战胜一个人。
可望月朔越打心越沉。
她身为组织的实验体,身体机能被各项实验与药剂强化到了一个常人压根触之不及的程度。组织内早已经没有他的对手,就算是琴酒在她手下也走不出十招,这是身体素质的绝对碾压。
虽然距离京极真那个超级赛亚人出现还有七年的时间,但是她也并不觉得他会是她这具身体的对手。
毕竟杀人的招式同正常人掌握的空手道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可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和她打得不相上下?
望月朔深知继续这样打下去,直到两人精疲力竭了都不会打出一个结果。可偏偏两个人交手的速度太快,远处据守的基安蒂和卡尔瓦多斯压根无法进行狙击,一个不注意就会痛击我方队友。
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旋身躲过男人的一拳,却没有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欺身而上,以左肩隔开他另外一只手臂,直直撞进男人的怀里。
她这番自寻死路般的动作显然打了男人一个措手不及,他怎么也没想到望月朔会突然放弃了一切防御冲进他怀中,这几乎是将自己全身的弱点都送上了门来。
可下一秒他就明白了她这反常动作的用意。
数个鲜艳的血花在男人的身上一瞬间炸开,望月朔以舍弃全身的防御为代价贴近他,毫不犹豫地开枪打穿了男人的身体。
□□21A枪里的7+1发子弹被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尽数打进了男人的体内。
骤然爆发的痛楚迫使男人不得不放开对望月朔的禁锢迅速后退,他有些艰难地喘息着,鲜血随着呼吸从伤口处不断涌出。
其实望月朔开枪的位置不算好,就算八发子弹被她全部打了出去,也没能彻底要了男人的命。可当时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她没有调整弹道的机会,而若是她下手再晚一秒,她就要被面前的男人生生拧断脖颈而死。
“抱歉,我比较不讲武德,随身还带了一把枪。”
望月朔喘息着后退两步,将打空弹夹的□□21A随手丢在地上,朝半空挥了挥手,示意基安蒂和卡尔瓦多斯可以开枪射击。
可她等了许久,空气中依旧是一片静悄悄。
怎么回事?
望月朔扭头看向两个狙击手藏匿的方向,眉头蹙得死紧。而就在这时,原本苟延残喘的男人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三步两步就冲进了不远处的河道里。
“靠!”
望月朔铁青着脸回身,却到底还是没能拦下那个逃窜的身影。刚刚那支□□已经是她最后的手段,此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身影消失在河面的滚滚浪涛之下。
曾经她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从那一伙人的手中逃脱,时移世易,如今她竟然也被人以同样的方式逃脱。
望月朔觉得自己的脸都被这夜风抽得“啪啪”响。
“为什么不开枪!!!”
她愤怒地拨通了两个狙击手的通讯,可接通电话的却是一个冷漠得仿佛毒蛇吐信的声音。望月朔循声抬头,在不远处发现了那个穿着黑风衣的银发男人,而两个狙击手正抱着枪跟在他身后,满脸的忐忑不安。
“是我让他们不要开枪的。”
琴酒挂断电话,又面对面地对望月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的双手插在衣兜里,银色长发散漫地披在身后,苍绿色的眸子毫无感情地盯着面前盛怒的人。
“你什么意思?!”
望月朔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在夜幕的掩映下危险得可怕。
“没什么意思,那个人不能动。”
宽大的黑色帽檐遮住了琴酒大半张脸,望月朔眯着眼睛望过去,忽然间觉得这一切都可笑极了。
她低低地冷笑着,可笑声却越来越大,盘桓在这处人迹罕至的空旷地。
那道纤长的身影忽地如同子弹一般迅猛地暴起了,在身后两位本就战战兢兢的手下惊恐的眼神中,她揪着琴酒的领子猛地将他压到身后的仓库大门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那看似纤细脆弱的手指正死死地扣住银发男人脆弱的喉管与动脉,在脖颈上压出深重的压痕。
仿佛她再用力一些,男人的脖子就会彻底折断在她手中。
基安蒂和卡尔瓦多斯双双后退两步,试图远离暴风雨中心的两个人。
琴酒的脸色并不好看,但那只是迫于安摩拉多对他的桎梏——那样紧迫的压制,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可他却没有因此而产生半分多余的情绪,哪怕他此时正以一个颇有些屈辱的姿势被暴怒的安摩拉多死死地压制着,他的小命此刻也被她彻底地掌握在手中。
他似乎料到了安摩拉多会忍不住对他这个下达命令的人出手——毕竟她刚刚真的差一点就能彻底解决那个杀手。
他太了解安摩拉多了,她向来不能容忍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可也是他太了解安摩拉多了,所以他清楚地知道,哪怕眼下安摩拉多的怒火几乎将她吞没,但没有BOSS的允许,她绝无可能在这里轻易地要了自己的命。
“不用担心他会再妨碍你,组织已经处理好了。”
琴酒有些艰难地在望月朔的钳制下吐出这句话,而后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即使是盛怒,面上也依旧冷漠得没有半分神色的人。
那个杀手身后的势力并不简单,甚至与组织牵扯颇深,这些事情BOSS知,他知,却唯独不能让眼前的安摩拉多知道。
琴酒垂下眸子,眼睫隐去眸底的神色。
“是吗。”
望月朔深吸了口气,仿佛这样就能让雨后寒凉的空气熄灭自己胸膛里越烧越旺的怒火。
琴酒这样近乎敷衍的回答,她还能有什么不清楚?又是组织里不能被她知晓的内幕——他们甚至不舍得给自己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
一边瞒着她,一边又如此笃定地相信她,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背叛组织。
这群老家伙还真是自负啊。
她松开了揪着琴酒脖子的手,甚至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衣领,理清那几道出自她手的褶皱。直到她似乎觉得满意了,才转身走向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下起来的雨幕中。
她的伞早在同那个神秘男人打斗之前就被遗弃到不知何处了,她也并没有摸着黑找回来的想法。
她只是那样走着,脊背挺得笔直。
这就……结束了?退到一旁的基安蒂还记得自己到底还算是望月朔的直属手下,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她的脚步。可她一只脚还没迈到一半,就被满含着杀意与怒火的一声“滚”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直到卡尔瓦多斯拉着她坐上琴酒那辆保时捷356A时才回过神来。
车内寂静无声,卡尔瓦多斯安静地开着车,琴酒在后排安静地坐着,点燃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她望了望车外逐渐瓢泼的雨势,又不由得想起那个挺直着脊背消失在他们眼前的人,手指无意识地握上外套的纽扣。
安摩拉多她……会想通的吧?
只可惜没有人能回应基安蒂心中的疑问,唯有保时捷356A黑色的车身冲破连天的雨幕,将三个从黑暗中被派遣出来的杀手再度送回黑暗之中。
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