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不敢多看他一眼,如今匆匆一瞥就想收回视线,却在触及到某处时停住。
“你这是怎么了?被砸到了吗?”她谨慎地捻起闻听峦小腹部的衣角,看着眼前被液体洇得颜色比周遭深几个度的地方,语气是压抑不住的紧张。
“并无大碍。”闻听峦笑眯眯的。
若是水渍便也算了,可眼前的地方洇得愈来愈深,甚至刚还只是一小块,就这么一会儿已经逐渐扩散开来。
田弄溪鼻尖凑上去闻了闻,被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呛到咳了两声。
她抬头,眼神带着明显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闻听峦解释,“咳,刚不慎被砸到了。”
见面前人表情不对,他刮了刮田弄溪鼻尖,歪头问:“小溪给我上药可好?”
田弄溪收回表情,举起他完好的一只手,怀疑道:“你手也被砸到了吗?”
“太疼了,我手抖。”闻听峦说得有鼻子有眼。
“好、好、好。”她本就愧疚,自然全都答应。
被闻听峦半牵半扯着坐到石凳上,看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她。
田弄溪接过,随意看了眼手中的物件,被闻听峦察觉到,他有耐心地解释:“这是玉芝散,取雪莲等药材为原料制成,能止血生肌。小溪喜欢我送你可好?”
田弄溪弄开塞住瓶口的木头塞子,随口嘟囔:“咒我受伤呢?”
没想到闻听峦认真地摇头,说:“担忧你受伤时我不在身边。”
“你是郎中啊你。”田弄溪敛眸掩饰情绪,命令道,“脱了。”
“劳烦小溪。”闻听峦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宽衣解带,双手撑在石桌上看正在倒药粉的人。
人面晚霞相映红。
“痛就说。”田弄溪取了粉用手指捻了捻,屏息碰到闻听峦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听到很轻的一声“嘶”,吓得不敢动弹,抬头看闻听峦,犹豫道:“要不你自己来吧?”
被小鹿一样的双眸紧紧盯着,他像是森林里她唯一信任的野兽。
闻听峦喉结轻动,嗓音有些沙哑,“要小溪来。”
于是田弄溪又埋下头去,颇觉这是道难题般皱着眉思考。
伤口在小腹处,再往下几厘就是别处。
可她动作间难免碰到别的地方,只能感受着面前人愈来愈紧绷的身体。
之前只是匆匆一瞥,如今仔细看才发现闻听峦身材比自己记忆里的还要好。
手覆上薄肌不停摩挲,田弄溪不自主屏住呼吸。
还没抹完全部,她的手就被桎梏住。
闻听峦想说他自己来,话到嘴边又变成,
“小溪不是给我包扎过吗?怎么脸红了?”
他眯起眼打量面前人染上颜色的耳垂。
闻听峦说的是二人初见时,田弄溪便已救命恩人自居了,“谁叫恩人我当时救人心切呢?”
“再说了,你那时可是昏死过去的,和现在又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闻听峦自问自答:“原来是今日晚霞太红。”
说完这句,他也不出声了。
她只能感受到炙热的眼神。
上药的时候度日如年般煎熬,田弄溪想加快速度又保证不了轻重,只好慢慢来。
好不容易上完全部的伤口,汗水已经打湿她的后背。
田弄溪贴近吹走多余的粉末,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自顾自说:“好了。”
她抬头才发现闻听峦表情不对劲,额头不知何时溢出一层薄薄的汗,将他鬓间碎发打湿些许。
“怎么了?”
闻听峦觉得自己在折磨自己,只能看着“罪犯”,艰难吐出一个字眼,“热。”
田弄溪起身收起药,笃定道:“体虚才会盗汗。”
她说完这句话就走远了,自然也没看到身后人起伏的呼吸。
等换完衣服,闻听峦也已恢复如常,芝兰玉树地站在石榴树下,硬生生将石榴树衬成红珊瑚。
田弄溪莫名其妙报备,“我去一趟庄府。”
“给你弟弟试试吧,这是宫廷秘方,几位太医倾其一生制成的。”
“好。”田弄溪收下,提起笑道谢。
她对田耀祖的伤势并不持积极态度,那样可怖的伤口不像是一瓶药粉就能医好的,但还是不想拒绝闻听峦的好意。
“我陪你一起。”
“……好。”
没想到田弄溪答应得如此快,闻听峦挑眉咽下备好的理由。
日落得很快,二人刚走出田家村时月亮就已经挂到半空。
田弄溪看着皎洁的明月,突然开口问:“我叫你什么?”
“嗯?”闻听峦笑。
“你叫我小溪,我叫你什么?”
“闻听峦?太子?殿下?”她真情实感地感叹,“我好亏啊。”
闻闻?听听?峦峦?
又好奇怪。
“伏嶂可好?”
“这是我的字。重峦俯渭水,碧嶂插遥天。”
“阿伏、阿嶂也可。”闻听峦来了兴趣,又举例,“听听、峦峦、阿听、阿峦也可。”
“我比你年长几岁,你也可唤我兄长。”
“都不喜欢?檀郎也可。”
被田弄溪邦邦捶了一拳后,他还在固执地推荐,“官人也很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