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乐从没想过远在巴黎的她还能遇到周彧。
她站在周彧面前,个子只到他肩膀,他颀长的身影近在咫尺。
不是她的梦。
曾经恣意洒脱的少年,再见面已经褪去少年人热烈张扬的一面,西装革履的他,宽肩窄腰,肩背挺得笔直,身材高大精壮,能看得出锻炼过的痕迹。
男人浅棕色的眸子盯住林朝乐,久经商场的男人眉宇间尽显凌厉肃杀之气,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疏离冷漠。
相比林朝乐的窘迫和乱糟糟,在众人的簇拥中,衣冠楚楚的周彧面无表情的样子更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警告她别再靠近一步。
在周彧有意无意的警告下,林朝乐低下了头。
素白的雪漫天飞扬,凛冬肃寒,一如他们初见的那个雪夜。
周围人虽然不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但看他们这架势,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了各自的猜测。
饮食男女,说来说去似乎都绕不开一个情。
周彧一句也没说。
相顾无言不过几秒,周彧绕开她。
擦肩而过的一秒,林朝乐鼓起勇气拉住他大衣袖子,眼睛有些红,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你……周彧,你能不能送我去大使馆?”
这是他们分开这么多年以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心跳狠狠一颤。
稍侧身,周彧打量着她。
室内暖气很足,她发顶的雪完全化成了水,肩上的雪也是,浑身湿漉漉,流浪猫一样的,像是他们初见那一面。
只不过重逢的这一面,她比初见时更狼狈。
林朝乐看着他时,眼睛里似乎都带着潮气。
多年来积压在内心深处,折磨得他日日夜夜都心如刀绞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在她水汪汪,无辜又无措的目光中寻得突破口,喷涌而出。
完完全全地淹没他。
周彧冷笑一下,声音清冽,他高高在上地讥讽她:“林朝乐,你怎么敢求我?”
—怎么敢求我。
羞愧两个字压的林朝乐抬不起头,脊背也在周彧的注视中一点一点地弯下去。
她早想到的。
她放下自尊求他也只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松开手,林朝乐低声说:“对,对不起。”
她为她的冒昧道歉。
周彧却意有所指的:“对不起什么?”
林朝乐没说话。
男人唇角淡扯着,似自嘲般,周身郁气暴涨,他不再看林朝乐,绕开她。
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失落,也或者两种情绪都有。
记忆恍惚一瞬,那年盛夏一步步倒退至眼前。
窗外是下不完的雨。
她在电话里对他说:“周彧,我不想见你,别再来找我。”
“留下来,我求你留下来,可不可以?”
电话的另一头是周彧抛弃一切的乞求。
-
林朝乐走到酒店门口。
异国他乡的雪,似乎比国内冷。
茫然四顾,眼前除了纷飞的雪,只剩陌生的黑。
忽然间,林朝乐两眼一黑,身体像是彻底泄了气突然软下去,整个人也向前栽过去。
周彧刚走出去没两步就听到陆嘉川在他身后大喊:“周总,她晕倒了。”
回头,周彧看到倒在酒店门口的林朝乐。
周彧大步迈过去,没几步就赶到林朝乐身边,撕开他强装镇定的事不关己,急于把人抱进怀里。
哪怕穿着厚厚的冬装,怀里的人儿依然没什么重量。
她轻的像一片羽毛,随时都能再一次从他怀里飞出去。
周彧打横抱起林朝乐,语调里透出陆嘉川从未停过的焦虑和不安:“林朝乐,林朝乐……”
着急担心的表情和刚才冷眼相对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林朝乐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
天还没亮,窗外夜色黑透了。
单人间的病房里除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谁送她来医院的?
林朝乐不知道,也猜不到。
她清醒时的最后一点记忆是她站在酒店门口,望着皑皑白雪,不知该怎么办的无助。
视线落定她手背的针头。
抬头。
脑袋上方是一瓶还没挂完的点滴。
她应该是发烧了。
病房外。
周彧背靠墙,单手抄兜在讲电话,浅色瞳孔里复杂情绪不停地反复着,翻涌着。
比巴黎的夜浓,比窗外的雪冷。
电话里江星临说:“我托人打听林朝乐的事了,明天应该能有消息。”
似有若无的,周彧轻声一叹,目光向后一瞥,隔着病房门,她就在里面睡着。
医生说林朝乐是因为高烧加低血糖导致的昏迷,虽然医生做了检查,除去她脖子上的勒痕,没有其他外伤,但周彧还是决定今晚让她留在医院观察一下,明天再送她回去。
周彧:“不用了。”
江星临怔住几秒,周彧的回答完全出乎他意料:“不是,我没听错吧。你找她找了这么多年,现在人就在你跟前,你说不找了?”
江星临没给周彧说话的时间,他的嘴机关枪似的继续说:“周彧,几小时前我给你打电话,你还让我给你找人,现在又说不找了?这几小时,你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
“和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