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男朋友吗?”何铭阳可怜巴巴地看着赵应随,琥珀色瞳孔轻颤。
赵应随卷起卷子打了一下何铭阳的头,“与你无关。”
何铭阳把笔一撂,摆出一副你不说我就不写的架势来,其实心里也拿不准,他逞强道:“小随,我只比你小了一岁半,不要把我当成弟弟,好吗?”
说着说着,何铭阳的语气也愈发认真,“我是你的青梅竹马,无论过去还是将来,你都可以信赖我、依靠我。”
赵应随在这样纯真坚定的眼神中叹息一声。或许是因为何铭阳和小时候一样,直率热情,开朗乐观,所以赵应随在潜意识里依旧把何铭阳当成了那个在夕阳下等候自己放学的小男孩。
忽视了如今的何铭阳也是一个优秀、俊朗的Alpha,甚至比自己还要高些、结实些。
“不是男朋友。”赵应随如实说。
“嗯!”何铭阳狂点头,很满意赵应随的回答,“奥尔斯顿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对象,再等个一两年也不迟。”
赵应随哭笑不得,催促他:“卷子写完了吗?”
“写完了!”何铭阳把卷子推给赵应随,一脸骄傲。
赵应随拿起红笔,认真地批改。白色的灯光为赵应随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侧脸线条起伏适中,下颌清晰,仿佛上帝精心雕琢。黑色的长发松散开来,神情静谧而温柔,怎么说,就很有人妻感。
何铭阳呆呆地看着赵应随,心中思绪万千。
赵应随扭头看到何铭阳怔愣的目光,心下好笑,将批改好的卷子推给何铭阳,耐心道:“这道题整体思路是对的,只是计算出了问题,你再算一遍,注意公式的套用。”
见何铭阳不说话,赵应随加重了语气,“小阳?”怎么像失了魂一样?
何铭阳好像被妖怪迷住的书生,此刻突然被神仙点醒,他慌乱地拿起笔和草稿纸,“好、好,我再算一遍。”
赵应随无奈地摇摇头,手指轻点卷子的另一面,“是这道题。”
何铭阳闹了个大红脸。
………
何衷归停下车,何铭阳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哥,老地方。”何衷归踩下油门,车如箭般疾驰而出。
二十年前,首都郊区有一家后来赫赫有名的化肥加工厂,之所以是“后来赫赫有名”,则要从十年前说起。
某个寻常的一天,粗心的工人打翻了某种有害的化学药品,导致工厂发生爆炸,二十人死亡,数十人下落不明。
据周围村庄的村民说,自从爆炸发生之后,在午夜时分能看到工厂残骸中有冤魂在游荡,听到悲泣的鬼哭声。
就如同现在,废弃的工厂里灯亮如昼,扭曲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工厂,血液积流成河,一路蜿蜒到灯光所不能及的阴暗处。
经理的牙齿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嘴里只能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鲜血浸透了他的脸,他的手脚都被人挑了筋,动弹不得,如一块死肉放在案板上任人宰割。
“就这?”一旁的人摘下指虎,不屑地踢了一脚经理的侧腰,“还以为是多硬的骨头呢,都敢得罪何家大少爷了。”
老板叼着根烟,目光沉沉,“蠢货。”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轮胎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何铭阳和何衷归并肩走进来,老板灭了烟,站直了身体,“何哥,铭阳。”
何衷归没接过老板递来的烟,老板耸了耸肩,习以为常。
何铭阳厌恶地看着肿成猪头的经理,浓烈的血腥气让他反感,“都交代了吗?”
老板“嗯”了一声,“三天前,苏梅手底下的人给他二十万,至于任胜寒知不知情……这就不知道了。”
何铭阳眼神变得危险,如寒冬里狂风,令人不寒而栗,“又是任胜寒。”上次给小随下药的就是他,如果小随遇到的是其他人,情况会如何他根本不敢想象。
何铭阳咬牙切齿地想:他好不容易才能再次搂在手心里的明珠,竟然被任胜寒这样轻贱对待……他怎么敢?
何衷归漠然地看着一切,神情莫测,只是眼神愈加幽深。
“任胜寒不是何严家的大少爷斗得正欢吗?”何铭阳冷声道,“加一把火或许更有趣味。任胜寒他哥不是正在为淮海路的一块地皮竞标吗?”何铭阳冷哼一声,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白光,“再忙也不能疏于管教弟弟吧。”
老板暗叹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何铭阳瞳孔就紧盯着老板,一字一句道:“你觉得呢?”
老板认命道:“铭阳说的没错。”得,又要给大少爷做事了,不过也是他活该,手底下的人都没管住。
何衷归神色淡淡,意有所指道:“严家老爷子很反对这块地皮的开发。”
老板猛然瞪大眼睛,好像被钉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动作。如果何铭阳是想踩任胜寒一脚的话,何衷归则是是剑指任家咽喉,联合严家一起从任家身上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这个赵应随到底是什么来路,能让何家两位大少爷为他如此大动干戈。老板胆战心惊地应了下来,看着何衷归两人远去的身影,拿出手帕擦擦头上的冷汗。
手下低声询问怎么处理地上的人,老板不耐烦道:“这种小事还得问我?”说完,老板便发愁地离开了。
手下面面相觑,看着奄奄一息的经理,良久,有人提议道:“扔了吧。”
………
车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赵应随上车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系上安全带,试探道:“小阳,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何铭阳点点头:“写完了呀,我和我哥去超市买了肉和蔬菜,咱们今天晚上还吃火锅怎么样?”
赵应随回答道:“好。”
回到别墅,何铭阳打开后备箱,僵在原地,欲哭无泪地拿着一个湿淋淋的袋子,袋子里装着看不出种类的红肉,血水沿着袋子一滴滴落到地面。
“小随,哥,肉化了。”
赵应随戳戳袋子,坚硬的肉混合着冰碴儿,原来是肉的血腥味。
心中一松,赵应随不再纠结于气味,他安慰了何铭阳,拿着一部分食材进了厨房。
何铭阳和何衷归留在外面,清理后备箱残留的血污。
何衷归:“他很敏感。”
“或者说是敏锐。”何铭阳手上动作不停,显然对此习以为常,所以才来的路上临时去了趟肉店。
何铭阳擦干净后备箱,满意地点点头,和何衷归拿起剩余的食材进了门。
吃饱喝足后,何铭阳和赵应随肩靠肩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面前放在一盘饭后水果。何衷归单独坐一个沙发,单手拿着手机一目十行地看着消息。
何铭阳咬了一口脆甜多汁的梨,眼睛一转,提议道:“小随,要不要去野营?猎户座流星雨这两天刚好要达到顶峰。”
赵应随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何铭阳的作业已经完成大半,出去放松下也好;店长给赵应随放了两天假,希望他充分休息好再继续工作。
条件充足,赵应随点点头,“好,店长今天给我放了假。”
何铭阳振臂一呼:“好诶!我们可以带上烧烤架和睡袋,在山上过夜。”
何衷归沉默地看着手机,面无波澜,好像对野营和流星雨不怎么感兴趣。
赵应随也不指望何衷归会和他们一起去。
坦白讲,赵应随的脑海里何衷归的形象十分矛盾。何衷归是骑着摩托与他擦肩而过的猎手;是红光昏暗的教室里,浑身散发着傲慢气场的“社长”;也是帮了自己,连续几天准时在店门口等候自己下班的Alpha。
傲慢与善意相揉杂,偏偏本人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
出乎意料,何衷归愿意和他们同行。赵应随颇为惊讶,难道这个流星雨有什么奇异之处吗?几百年难遇的那种?
不管如何,三人简单商议过后,野营这件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寂夜风卷,繁星点点,何铭阳仰靠在露台的栏杆上,嘴里含着根没点燃的烟,他伸手触摸天空,星辰在指缝间闪烁,手指扣在掌心,却只抓到冰凉的空气。
“哥,什么是喜欢?”何铭阳喃喃自语,并不期望何衷归给他回答。
果不其然,何衷归懒得回答何铭阳幼稚的询问,他修长有力的指节间夹着一根烟,猩红燃烧着,烟雾丝丝蔓延。
何衷归眯着眼打量着,瞳孔失神一瞬,他想起了赵应随耳垂上的那颗红痣。
嘲讽的地嗤笑一声,何衷归用手指揉灭了烟。
“诶!哥,你怎么走了?!”
何衷归头也不回地离开露台,懒得和这个蠢货一起吹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