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回去狠狠报复那群龟孙,琼斯上尉单是想想就激动起来了。
“如果德克萨斯真有实在货,凭借如今的人力是可能的,前提是……”
一半人还没醒的早饭前,式凉得到了答复。
他提醒琼斯上尉,她队伍里的人不都可靠,也保证她不用担心学生们的服从性。
艾略特高兴式凉来找他一起吃早饭,也察觉式凉没事不会来找他。
可他未曾预料即将面对的是一场人类内战。
他从不畏惧冲突,年轻人追求刺激的天性他一点不少,不过他的文化素养足够,他感觉不到,却能意识到这件事在历史上的摹本,其严肃和恐怖的性质,还有操作的难度和残酷。
而式凉好像在说什么相当平常的事一样:“没错,他们得到琼斯上尉手下受训。”
“他们不是军人。”
“让他们坚信能在基地见到失散的亲人,而亲人在邪恶政权下受苦,再艰苦的训练他们就都能忍受,像军人一样战斗、牺牲。”
“我都不相信的事怎么让他们相信?”
“你也相信不就得了?”
“自欺欺人,那是政客使的手段。”
“他们想要被骗,想要被煽动,你那么做也不是欺骗和煽动,而是让他们成为一个真正的集体,给他们归属感,那是他们内心深处亟需的。”
“你在欺骗、煽动我吗,此时此刻?”
式凉眼里的笑意的光闪了几闪,仿佛在反问他:你说呢?
艾略特忽然有点呼吸不过来。
他去到另一边平复,和式凉保持一定距离。
灾难的冲击和迷茫的旅途让很多同学都精神状态陷于泥潭。
他们一天比一天意识到,过往日子不复;一天比一天认清,社会确已崩塌。
以不同方式失去同伴的创痛,终将演变为无端的恐慌和分裂的力量。
不以极端对抗的形式拧成一股绳,不在彼此身上找到战友的团体归属感,不夺下基地,他们还能去哪?
没人说出来,但是每个人都多少对基地抱有希望:高大坚固的围墙、精良的武装军队、有效的疫苗和血清,抱紧彼此的幸存者们,以劳动挣得医药食品、被安排的安稳生活——一个过去社会的缩影。
人是社会性大于一切的动物。
对人来说,为了得到那些,失去自己生命或扼杀别人的生命都是可接受的。
式凉说的没错,为此艾略特要趟过泥沙浮沉的谎言之河也是事实。
有一天他们会后悔,觉得这代价不可接受,还能怨恨他,说他们被他领到了那步境地。
而届时他高高在上手握大权,似乎没什么可抱怨的。
那么他的灵魂呢?
“你可以恨我。”他仿佛听见式凉在他耳边说。
艾略特做出了决定。
不是被任何人欺骗、煽动,而是决心背负。
他找到罗杰,让他把大家聚到溪边,自己有话要说。
世界一瞬空了,不用再人挤人,可人们还是搜寻着同类,挤到一起,自相残杀。
最可笑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稳定自己的灵魂。
……
前往德克萨斯的路上,香织主动要坐艾略特的车。
凭艾略特与她师生几年对她的了解,她是随遇而安、息事宁人的性格,对自己人身安全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式凉的决策没有她的份。
她不是来代表学生们直截了当质问他的良心的那种人。
所以她提起她高中时爱过一个音乐老师,艾略特很自然地接她的话。
“成年人很狡猾,无论你以为你能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你得到的都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我确信他给的都是我想要的呢?”
“你同时也要留意你失去了什么。”她从后视镜瞥见式凉的车,“比如这场对话,就让你失去了你宝贵的两分钟。”
“不,我受益匪浅。”
艾略特实在奇怪,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待自己。
听起来她仍对自己抱有好感,在提醒自己防备她的丈夫。
“麻烦靠边停车。”
香织挪动身体下车,蹒跚着走进草丛。
胎儿撑大的子宫让她的肚皮像哈密瓜一样开裂,压迫着她的内脏和膀胱,以至于尿频。
尽管式凉一直给她找来叶酸和补钙剂,牙齿还是在松动,还有该死的痔疮。
知道会难受,没想到这么难受,进食、排便、呼吸全部成了困难,感染了丧尸病毒也不会比这难受。
激素和母爱都在哪呢?怎么不来感染她?
她的“丈夫”停下车来扶她了,香织爬上后座,眼看着自己所在的车落后于车队。
“感觉还好吗?”
“嗯。”
这个人健康灵便,早早布局,藏在艾略特身后,主宰着这群人的未来。
她凭着一些虚无缥缈的原因分享他的生活,估计向他诉苦叫屈也能赚来一些关怀,只是她还剩有骄傲,自找的苦自己受。
尽管明白怀孕是自己选的,她仍怀有某种形状和规模的怨恨。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向着一条充满血光的死路奔去,她也毫无感觉,愿意打就打吧,一群蚕食、折磨母亲得以降生的东西,就该恢复成月经,被揩在纸上、甩在地上,滋养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