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是设下限制,不过倒也不是承不承认的问题。”陵空无所谓道,“我总要确保那个对慧泉动手的继任者,自己的能耐够硬吧?要是连这个都没法摆平,怎么应对随之而来的麻烦?”
“……那我之前的几代先王,又是如何?”
长明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只是因为修为不足,就不被承认是真正的祈氏吗?”
陵空笑吟吟道:“那又关我什么事?”
大猫的图形在他作势一捏下,砰地炸成灰烬。他语调中带着理所当然的冷酷:“一味追随效仿,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世事多是如此,恰如命数,你虔心求恳,它只不屑一顾;你抛下那些向前走,它才与你并驾齐驱。凤凰的火焰,只为自证其道者点燃。”
四散的火光闪动,拼出一只小鸟来。陵空探手一抓,线条勾勒的图案如同从画中拔起,每根羽毛都纤毫毕现。
他上下抛动这小鸟,略微收起笑容,正色道:“不需什么先祖,你早已经承认了自己。就算不是凤凰,你也是长明,不是么?”
长明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位从古老岁月中走出的凤凰先王,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
下一刻,只见陵空捧着火焰小鸟,怪腔怪调地学起了他在白沙汀秘境的对峙中说过的话:“而且你自信起来也是很潇洒的嘛,‘毕竟如今的深泉林庭之王,是我——’”
长明:“…………………………………………”
陵空见他拳头都捏紧了,半天才松开,还挺奇怪他怎么这次挺能忍。却听对方沉默片刻,冷不丁地问道:“当初为你提灯的,就是星仪吗?”
陵空:“……”
“当年你们之间有什么故事,我倒是无意窥探。”长明凉凉道,“但身为星仪的至交好友,你可否为正被他祸害的我们指点一下迷津,说说看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陵空就当作没听到他前面的疑问,若无其事地说:“他最终肯定是想要掌控天魔,至于如今他在做什么,我哪知道?”
“不如咱们给他一封书信问问?”长明嘲道。
“你最好别叫他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形。”陵空松手放开火焰小鸟,让它自由自在地飞舞起来,“此前他行事谨慎,只在王庭与三部的周围试探,多半就是提防我留下了什么后手。”
长明疑惑:“你留了什么后手?”
陵空:“没有啊,所以说不能让他知道。”
长明:“……”
看着长明一瞬间怀疑人生的神情,陵空这才哈哈一笑:“逗你的,至少有一件你早就知道了——天魔如今受盈昃影响已然微弱,无碍大局。即使盈期再至,它也不会如当年一般壮大,现在想要为天魔补足灵气,就得去寻找灵脉。慧泉自然是最好的,只是难啃,退而求其次,零散的地脉也成。”
长明皱眉道:“可是天魔本身依然被镇压在渊山,星仪要怎样将灵气送进去?”
“他一定有办法隔着渊山的天魔镇印,引动天魔之力,但我不知他是怎样做的。”
陵空也难得流露出一丝无奈,“我们与天魔不应相见,否则我倒是想亲眼看看。至于如今,先将慧泉的最后一处地脉封印收归掌控,从星仪手里救小蝉花的时候才不至于被掣肘……啊,到了。”
一走一飘的两人同时停步。罗盘金针凝定不动,即使不靠它指引方向,长明也能清楚地察觉,他们寻找的目标就在不远处。
“这是……熔泉?”
他一手按在石壁上,闭目感知,片刻后奇道:“要在熔泉中建起封印,很是不容易吧?”
“否则又怎显出本事?”陵空傲然道,“这双生地脉的另一条乃是冰泉,容易倒是容易了,可我又不稀罕。”
长明直接无视了他这段评价,沉吟道:“这么说来,毓秀山中有条做入门考验的登云路,一年四时都冰封着,大概就是因为镇压了这冰泉地脉吧。”
“也许,反正在我那时,没听过这东西。”陵空道,“不过毓秀爱折腾人也是老传统了,羽清就经常捡他们的漏,好苗子也不少。”
“羽清?”长明疑惑道。
“哦……就是正清和羽虚的前身,那时他们还是一家。”陵空语带怀念,虽然听起来更像是幸灾乐祸,“比霜天之乱更早的事情了,估计后面他们引以为耻,也不怎么提,毕竟分家的时候不太体面。”
长明恍然:“羽虚门虽是六派之一,可近年早就销声匿迹,比王庭还要衰落了。”
“最后那句可以不用说。”陵空瞥他一眼,“哼,最后果然还是正清占了上风,当年他们就对羽虚多加打压,闹了不少事端。对仙门不多留个心不行,正清、毓秀皆不是易与之辈……如今你动这处地脉,毓秀山必然有所感应,你可想过怎么应付?”
长明并没急着回答,在幽微灯火下思索片刻,合上罗盘,才从容道:“你不妨猜猜,此次仙门众议,宴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