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封云道。
两人停下脚步,前方几棵老树斜出,矗立在乱石丛生的崖边。脚下并非万仞绝壁,一眼望去,绿意盎然的林冠依稀可见,但在缭绕的山雾中,此处也有仙意缥缈,几似云间。
霍清源把扇子一收:“狐狸想要什么,我们且不清楚,遗迹这边却可以猜猜。那时阵法中有流火肆虐,引得山崩,虽然其后也没法回去细寻证据,但弄出这么大声势,流火肯定不是一点半点。”
“流火的配置,虽非不传之秘,但如今也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大门派还有收藏了。”封云想了想,“况且我记得,每份配方的成效均有不同。你看那流火的成色如何?”
“反正我差点跑不掉……应该是挺不错吧。”
看到师兄的表情,霍清源不得不解释道:“我就是想取些回来,也没赶上,净是被撵着跑了。”
封云道:“若说遗迹中有流火的配方,固然可能,但相对于这大张旗鼓的探寻,单一个流火,似乎有点不够分量吧。”
“对于仙门和凡人,流火的分量也不大一样呢。”霍清源笑道。
封云面露思索。霍清源扬了扬折扇:“关于逢水城遗迹的传言是怎么说的来着?藏着让古国临琅兴盛的秘密——我去查过当时记载,临琅除了那所向披靡的朱翎禁军卫,同样也用过一种名叫‘丹铜’的箭式兵器,看那描述,十分像是流火,只是要弱得太多。最妙的是,丹铜的制法似乎全然与术法无关,只要别闹出太大的乱子,仙门也不会干涉……当年把流火的配方改成丹铜的,必定是个聪明人物。”
“但你既然读过那段记载,就应该知道,正是因为霜天之乱中流火肆虐,仙门各派才联手封存它的制法,让它如今销声匿迹。”封云皱眉道。
“封存的是流火,又不是那个丹铜。”霍清源一摊手,“师兄不觉得这东西很适合眼下的延国吗?丹铜的配方,给哪个仙门都不一定有什么大用,可就是到了正参与延国储位之争的衡文手里,没准就能起到奇效。”
封云不由得点头:“纵使滥用此物会被仙门注目,可是这配方甚至不需要制出,单只是摆在赌桌上,就妙用无穷了。”
“正是。有了这个猜想,去审问戴晟的时候,你猜这么着?”霍清源卖了个关子。
“怎么着?”封云耐心道。
霍清源:“他起初还是不肯说,气得我忍不住跟他动手了。”
封云:“……”
说到戴晟,这又是一桩麻烦的官司。
近来衡文书院内斗不休,在遗迹一事上,原本就有不同打算。戴晟来逢水城,再怎么擅自行动,上下瞒骗,毕竟都在延国之内,总不可能一丝风声不露;惹出了篓子,等正清来查问的时候,衡文倒是痛痛快快把黑锅都甩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七绝井崩塌后,正清的人赶来,碰到的却是霍清源与毓秀的两名弟子。见面分一半,大家都号称需要个交代,从戴晟那里掏出来的话,少不得大家都要听听。
“……所以说,你又欺负灵徽了吧?”封云瞥向对方。
霍清源反问道:“你不就是为了方便我欺负人,才总派我去应付他?”
封云:“那倒也是。”
戴晟自陈,有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燕乡散修找上他,声称逢水城遗迹中有制炼“丹铜”的半份秘法。
仅是如此,还无法取信于人,那散修手中有半份秘方,给戴晟验证过小半,另外又指点他如何探查遗迹。他言明自己势单力薄,无力去找那遗迹,一旦戴晟取回剩下的丹铜秘方,自己也将把其余的部分与他交换,拼出一份完整的秘方。
“在遗迹之底,戴晟放下的那件金砂面具,也是这个散修交给他的。”
霍清源回想起当时情形,仍有些心有余悸:“那面具引出了遗迹中的一个……不知道该说是阵灵还是什么东西,或许说是化身更恰当,棘手得很,老孟都差点吃了亏。这事情怎么想都很古怪,我姑且一猜,将面具给戴晟的散修,会不会是临琅的遗脉?”
封云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霍清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逢水城翟氏据说是临琅后人,说不定当初丹铜秘方一分为二,一半在遗迹里,另一半在那燕乡散修手中。他又瞒了戴晟不少事情,比如怎么触发遗迹中的阵灵,到时候死无对证,他或许有什么办法能把整个秘方取回……到时候,再拿着秘方去延国谋事,甚至投了衡文,也是条路。”
“那狐妖也是来找丹铜秘方的?”封云问道。
霍清源:“不无可能,狐妖若要在延国的乱象中分一杯羹,丹铜就是个敲门的金砖。妖族中传承千奇百怪,没准也能知道这件线索了。”
“照你这么说,逢水城这一桩官司,前前后后都是围绕着丹铜秘方,而丹铜秘方,又是用在储位之争上。”封云道,“延国朝堂更迭虽非小事,但放在眼下的仙门之中,就让人怀疑,是否在这背后还掩饰着什么。”
霍清源若有所思,扇子都忘了摇。封云又说:“起初是因为临琅乃是霜天之乱的源头,我们才注意到逢水城这件事。”
“话是没错,我冲着这个去的,但也没看到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啊。”霍清源扭头看对方,“倒是师兄,好像你对临琅格外的在意?”
封云笑道:“还套上我的话了?”
“就像是深泉林庭那个宣言提到的,”霍清源仿佛没听出对方的拒绝,直接顺杆往上爬,“渊山没有归还灵气,这件事你以前说是天魔的原因,可是天魔六百年来都没什么变化,怎么这次就出问题了呢?你这样留意临琅,是知道些什么?以及这一切,到底和……”
他顿了一顿,还是说了出来:“和大师兄有没有关系?”
封云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霍清源紧紧盯着他的脸,想要从的表情里看到什么,却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