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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昔往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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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者的生机与灵气如同透明的火焰,轻微地鼓动着,向周遭弥散,正如他们无论身在哪里,总会处于与这方天地交融的境地。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他竟然才注意到,它是如此分明,这方阵法的主人已经着意将它显现出来,那一道纤细的丝线,混杂在神魂朦胧的轮廓中,向外延伸,又并没有像其余无意识的感知之弦那样自然消散。它微弱而稳定地爬升,直到现实中的屋顶遮挡住了它的去向。

景昀一瞬间只觉毛骨悚然,心神震动之中,他那一缕感知也从纸符的阵法中退了出来。

他猛地后退一步,险些被椅子绊倒,想必他此刻的神情也像是见鬼了一样。对面的人把他的失态看在眼里,却并未说什么,也不曾嘲讽他,只是等着他回神。

景昀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往椅子里一坐,先用往常方式检视自身的神魂。果然,那道神魂的连系太过微弱,就算他已经有了准备,也没法将其辨认出来。

如此隐蔽,又如此精密,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即使他并不是全无预料。

不过景昀担忧的倒不是自身,他尚有理智,知道一条微弱的牵系对修士来说或许还没那么严重。他对灵徽道:“我带来的那个小弟子呢?让他进来!”

灵徽在说话前,先把目光移向了那个正清游探。对方说道:“我知道你要看什么,不如直接看外面来得清楚。”

他一甩手,那张符纸啪地贴到了景昀脑门上,灵徽也随着他的话,拉开了窗边的帷帘。

来不及计较,景昀快步冲到窗边,推开窗扇。外面天光初亮,他没料到这间屋子不是在什么僻静所在,而像是某处客栈之类的地方,打开窗户下面就是一条人来人去的小街。

这里不算繁华,只是街坊一角,清晨的人们已经醒来,挑夫、推车小贩、打了井水的妇人,一个个躲避着积水泥坑,熟稔地走在小路上。

景昀看着这寻常的城里景象,按着那张纸符的手指僵硬着。他见到同样的丝线绵延在行人的头顶,有的清晰,有的较为微弱,但在神魂较修士而言黯淡许多的凡人身上,这些牵系无一例外地明显。

他喃喃道:“这些……它们交汇于何处?”

“正是宜德坊门中的阵法。”灵徽眼看景昀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心地搀扶了一把,“师兄如今也知道,我们并非无的放矢,在前去新宛之前,必然会准备所见所闻的依据,否则拜访山长时,岂非要失了礼数啊。”

“你们要面见山长?”

这一句让景昀彻底清醒过来,随即他想起了对方之前的话:“你们启程,难道是准备前往新宛?”

那个正清游探道:“轩州此地的书阁对此知之不多,远道而来的你,同样不知内情。清楚这阵法来龙去脉的人,恐怕只能在新宛了吧。”

景昀无言以对。他慢慢将窗扉合上,脸色阴晴不定,屋中其余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出声,静等着他开口。

许久,他把纸符取下,涩然道:“新宛已非往日的新宛,衡文也变了许多。你们贸然前去,未必是好事,我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也罢,也罢。”

*

听到这里,始终在后边旁观的谢真,总算也默默舒了口气。

原打算直接前往新宛的他们两人,在得知了景昀的处境后,便有了些别的想法。灵徽在轩州书阁中已有种种见闻,又和那名作为景昀的随从,和他一同来到这里的小弟子有过交谈——这位小姜道友十分聪敏,言语谨慎,但他面对的毕竟是常与仙门各派打交道的正清弟子,光是从他的态度中,就能看出许多迹象。

景昀曾在同侪间素有人望,衡文既看重年序排辈,也重视修为深浅,他能奉命出使凝波渡,资历可见一斑。这样一个说不定能在将来继任山长的大弟子,却因门中内斗而被遣往边镇,叫人怀疑这不仅是区区弟子之间的纷争,也牵涉到衡文中潜藏的变局。

他们固然想知道衡文的内情,让景昀开口本不简单,不过此刻又是个好时机——他被排除于新宛之外,看起来还对这些门中隐秘并不怎么知情,要争取到他的帮助,似乎也不是那么异想天开了。

能否说动他的关键就在于此,倘若景昀已知悉衡文的暗中谋划,决心为之效死,旁人说什么也没用。还好,最后事情离他们的猜测并没有偏离太多。

“但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景昀忽道,他抬手一指面前的两人:“灵徽师弟名声卓著,不过就算有你担保,我也想见见这两位道友的真容。”

决心既定,他也抛去了犹豫之色,理直气壮起来。对这个正清人丝毫不给面子的作风,他真是忍了挺久。

灵徽倒是迟疑:“景昀师兄,不是我不愿透露,但其中别有缘由……”

“你知道我的处境。”景昀打断了他,正色道,“我忧心门中有变,并非对衡文不忠,可我如今开口,无论结果如何,都与叛门无异,事毕后我也无颜面对师父,只能自请放逐了。值此关头,我要知道是将身家性命托付给谁,总归是应当吧?”

灵徽沉吟片刻,正要从袖中取物,谢真却走上前来,一手按在他肩上,阻止了他。

谢真心知他是打算取出师兄灵霄托给他的手令,以正清掌门之名为他们背书。这道手令来历不凡,它能征调任何一座正清宫观中的弟子,紧急关头也能代表掌门行事,这份沉重权威背后,是当代掌门对持令者的信任。

灵徽如今要拿它出来,分量确实够了,但谢真没有让他这么做。

“你说的是。”他转向景昀,“容我重新问候——景昀师弟,别来无恙?”

他撤去了那层浅显的幻形,示以真容。半晌,屋中仍然一片寂静。

景昀的眼睛越瞪越大,瞪到了一定极限后,就维持在那个状态中,呆若木鸡。

在尴尬的沉默中,灵徽轻咳一声,这仿佛把景昀从呆滞中惊醒,他也不跟谢真对视,扭头看灵徽:“这是真的?是本人?”

灵徽老实道:“是。”

景昀又僵硬地把头扭了过来。他定了定神,说道:“谢师兄,事先声明,虽然你靠你的名字或许就可以在仙门中通行无阻,但我不是你的仰慕者,不会对你纳头便拜。”

“……”谢真心道你这个印象是哪里不太对吧?

他说:“我们也算彼此认识,就不多寒暄了,与我同行的这位是——”

景昀迅速打断他:“我不知道,不要告诉我。”

灵徽:“……”

景昀按着额头,跌坐回椅子里,眉头皱得可以打毛衣了。眼看他一副立即接受了现实的样子,谢真有些惊讶:“你对我们的来意没有什么质疑么?”

“质疑?算了吧。”景昀郁闷地说,“不说什么天魔不天魔的,谢师兄要是当真和我们作对,直接便打到新宛去了,何必在这费劲套我话呢。”

谢真:“……”

怎么说呢,这种完全没信心,又好像对他很有信心的样子……

灵徽很复杂地看过来一眼,目光中饱含着诸如“早知道还不如直接让您来问话”“这不还是通行无阻了吗”之类的涵义。

他问道:“既然景昀师弟对我们还算信任,为何如此愁眉不展?”

景昀烦躁道:“那还用说……连你们都跑到这来查案了,衡文肯定是摊上大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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