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被星仪的虚张声势给唬住了。”谢真道,“如你在阵盘上所见,新宛与衡文这表里呼应,确是阵法已成,但并不是说就真能好好运转起来。”
长明疑道:“如今衡文的情形难道是障眼法?”
“算,也不算。”谢真说,“衡文这里的阵法的确启动了,可是还缺些东西,而且灵气不足,就只够开个头,很快就要不稳。我猜阵法另一头新宛那边,绝对不知道星仪在衡文这里弄出这么大事,延地的灵气不足以支撑此等规模……”
新宛沸腾的夜色间忽地扬起一阵水雾。他穿行的身形顷刻消失,随即剑光横越河上,下一刻他已经站在崩塌的楼阁之顶,持剑镇住那咆哮的河水。
漂动着河灯与花瓣的河水翻滚滔天,在城中狭窄河道里掀起巨浪,但在横剑当空的剑修面前,它左冲右突,都难以越过一步,最终不得不落回原处。
四周震动的石砖、屋墙也随之恢复原状,那街头巷尾的花灯也在原处摇曳起来,又是一番太平景象。
谢真收回海山,面前缠结的神魂丝线一条条解开,归于平静。接连处理了几段事件,穿行在神魂的泥淖中,他也不免有些难捱,并非疲惫,而是心中剑意炽烈鼓动,却知不是放手施为的时候。
海山感他心意,轻轻一振,剑光乍现乍隐,宛如一道惊电,越过了灯影流离的新宛城,落在了衡文庭前的寂静之中。
谢真一手抚剑,平定心神。刚才他停下说话,开了片刻小差,此时不忘对着羽饰道:“这边无事,些许麻烦而已。”
“你剑声凌厉,只怕是施展不开,烦得狠吧。”长明一语道破。
谢真愕然道:“你听出来了?不对,这哪里能听得到?”
他出剑收剑,都在神魂之间,只挑破此地纠缠翻卷的灵机,并不斩在实处,不然衡文家里这好好的庭园早就被他给拆了。
长明透过羽饰这件灵器与他传讯,跟衡文现下神魂搅动的漩涡互不相干,全然搭不到一起去。照理说,他应该根本不知道那拼凑起来的虚假新宛城中发生了什么才是。
“剑声即是心声,你挥剑时心里也有声响。”长明道,“就这么咻咻、唰唰的,听得很清楚呢。”
“……”谢真木着脸,“你要是不学得像扫帚扫地一样,我还真以为你听出来了。”
长明轻笑道:“没那么离奇,多少还是有所感应。”
被这么一打岔,谢真心神已然静了下来,这时他也有所觉察,衡文这一片漩涡般的神魂之海,对他并不是毫无影响。
虽然现在只是略微激发了他的战意,但长此以往,停留其中,难免受到心绪的牵引。神魂的连结本就危险,一有动静,丝线两端都会接收到那股波澜。
谢真意识到,所谓天魔的权柄,并不是真就那样超然,或者说天魔当初正是这一切心魂相融中诞生的结果。
当年瑶山先掌门知涯曾因心中执着引动了天魔,染上深藏心底的狂乱,而谢真自己也只是刚刚接触到一点天魔的本质。和他们相比,星仪却已经与天魔共处多年至今——如今的他,又是否反过来被天魔中的混沌所塑造?
“怎么?”长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疑虑,“有什么难事?”
“不……只是突然想到,现在这个星仪,是不是也是在天魔的影响下,变得越发执着了?”
谢真没有隐瞒,想到什么就说了,这会儿些许讯息都说不定能作个提醒,一个人琢磨不如两个人想。
长明听了冷笑一声:“霜天前的星仪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吗?被影响了只是更缺德了点,还不是一样得打。”
谢真:“……也是啊。”
“不必担忧,你从渊山出来那么久,都并没什么不妥,这次直面星仪纠集的神魂,才会受些影响,没什么奇怪。”长明冷静道,“你对天魔的戒备之心,已经足够深刻,别管那些是什么玄之又玄的真灵、天魔,哪怕是神魂间的无形相抗,凡是有争斗,都能取得胜机。”
“你总是这么信我。”谢真笑道,“这下若不大胜而归,可没法跟你交待了。”
长明轻咳一声:“……总之,接着说衡文这边吧,这阵法怎么说?”
“现下整座衡文山门里的弟子都在星仪手中,他想必正在为再造天魔做准备。”谢真道出结论,“衡文的守御阵是个包袱皮,里面装着的是星仪掌控的阵法,就像是临琅王宫里那座琉璃塔的改制,只是规模更小,构造也更精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