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跑吗?”
祁尘笑意更浓,“哪跑,等着你捉我回去。”
言辞被这话说得满脸臊红,那点冷意早已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同时,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祁尘以前话很少,即使他们常常待在一处,说的话也没有多少,怎么到了现在,他动不动就说些这样似是而非的话……平白惹人。
祁尘摊开手,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块羊脂玉佩,“过来。”
言辞走到他身边坐下,多日来心里的烦闷不安顿时消失,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和祁尘呆在山上,从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是什么?”言辞把玉佩接过来,以前没见过祁尘戴这东西。
祁尘仍看着他,语气喜怒莫辨,“你以为藏起来我就看不见了?还有你这一身伤又是怎么回事?”
言辞默然,只摩挲着玉佩,过了片刻才说:“没什么大事,小伤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祁尘也不明白只过去三千年,怎么言辞又变成刚开始的样子,什么也不愿意说,憋在心里。
祁尘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然后指着言辞手里拿着的玉佩又道:“常带在身上,它能暂时压制住你身上的邪念。你把自己炼成容器……虽是个法子,但凶险,既然没成,就不要在打这个注意了。”
言辞将玉佩好好收在怀里,闷闷道:“知道了。”
祁尘见他又安静下来,无奈道:“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言辞有点儿懵,还要说什么?
祁尘神色冷了一点儿:“你不说,我不救,你就平白等死?”
言辞摇头道:“没有,小事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
祁尘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不把山神令拿出来救你?”
言辞一顿,他确实没想问,他想活下去的欲望不强,他随时可以去死,活了这么多年,就是不想按照那些人的意愿白白赴死而已,单纯犟罢了。
祁尘突然问,他倒不知道怎么答,只拍拍胸口,“不是有这个吗?”
祁尘眼里染上一层忧色,没再追问,只道:“以后我都带着你……”
言辞身量高,曲着一条腿坐着,身材清瘦,脸上没有多余的肉,垂下来的半长头发遮住大半的脸,长睫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尘。”
祁尘看得出神,疑惑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言辞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也没说,他心里乱的很,有什么东西像是要破土而出,心底漫上一层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暖意。
心不静,他干脆把眼睛闭上,躲避什么似的飞快道:“困了,我要睡觉。”
没听见祁尘回答了什么,言辞自从醒来就很少睡觉,几乎夜夜难眠,而现在他几乎是立刻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四周白茫茫一片,无一丝杂色,天地间无比空旷,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这里,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长,言辞的视线逐渐模糊,连天的山峰在他眼里层层叠叠。
就在这时候,一抹青色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自远处缓缓而来,言辞勉强定神,模糊的视线总算清晰了一刻,求生的本能让他警戒起来,但他非常清楚,若是来人想要将他怎么样,他也无力反抗。
那人停在了他面前,层叠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一小团火球自他袖中飞出,停在言辞的胸膛上。
一阵暖流自心口流向四肢百骸,彻骨的寒冷离他远去,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上。
言辞感觉到自己被人拦腰抱起,鼻尖萦绕着那股冷冽的独属严冬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言辞睁开眼,看见头顶的横梁,窗边的小桌,炉子上冒热气的茶壶,还有坐在床边上的陌生人。
言辞动了动身子,想要离开这里,他受够了被抛弃的滋味,反正最后都要被赶走,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有纠葛。
钻心的疼痛自胸口袭来,言辞重重躺了回去。
“醒了,疼了?不过得忍忍。”祁尘拿着一本旧书,歪在床边慢慢翻看,那团火球回到了他他的手上,但还是将暖融融的热气传到言辞身上。
言辞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祁尘依旧看着书,想也不想地说:“顺路碰见了。至于我是谁,你是要个名字吗?在下祁尘。”
言辞想了一下,没听说过,住在这冰天雪地里,想必是什么世外高人吧,无意间发了个善心,让他能够活命。
“在想什么?”祁尘将书合上,用手试了下小案上早倒好的水,“渴吗?”
言辞忍着疼接过来,一口喝了,“我是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祁尘认真想了一下,选了个山下人对他的称呼,“你可以认为我是这儿的山神。”又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怎么到了这里,还这副血淋淋的样子。”
言辞低着头,不做声,他十三四岁的身体因为太瘦看着只有八九岁,穿着单薄的衣衫能看见突起的骨节,头发胡乱扎在一处,大部分垂了下来。此刻捧着茶杯,满脸苦涩,看着分外可怜。
祁尘心下一软,道:“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痛处就不必揭了,免得再痛一回。”
言辞仰起头,眼中似有泪花,声音闷闷的,道:“谢……谢大人,等风雪小了,我自会离去。”
“随你。”祁尘离去,转身被门扉挡住,言辞只看见一块袍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