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黎之地外缘,雷焱狮与冰风狼的群体性斗殴,致使周围灵植遭殃无数,受波及的小体型原住民落荒而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场面相当混乱,在各种毛发、林叶、尘土齐飞中,一只春辰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激动地啾啾啾了几声,扑腾扑腾翅膀,朝着灌木丛中飞去。
它单脚立于灌木丛上,扇着翅膀,兴奋地蹦跶来蹦跶去,直到被一只手捏住翅膀,提溜下来,埋进灌木丛。
“嘘……”
那人头上戴着沙地柏编织而成的大帽子,身上披着沙柳蓑衣,甚至头顶还簪着一朵杜鹃花,他捧起春辰鸟,如一尾鱼游荡于绿海,及至熔岩火山属地,凝固的岩浆迸发出一缕一缕的恶寒,喧闹与嘈杂似被黑洞吞噬,戛然而止。
晏清提溜着春辰鸟,将它搁在一棵旺盛得相当显著的巨榕枝上,“奇怪了奇怪了,熔岩火山确实危险了些,但也不是禁区啊,仙弦给的地图上,这片树林还是春辰鸟的老巢来着,怎么现在连根鸟毛都木得。”
榕树叶微微颤动,晏清一抬头,与十几双豆豆眼顶峰相见,走丢的春辰鸟一跃而起,叽叽喳喳地冲开榕叶,挤进鸟群,蓦地,还伸出半只翅膀,对着晏清挥了挥。随后十几双豆豆眼“咻咻咻”从树叶子里冒出脑袋,一同摇着翅膀。
晏清眉眼温和,也跟着挥了挥手,“原来躲起来了。你们眼光不错啊,选了这棵树筑巢,一看就灵气十足,嘿嘿。我还有别的事情,那,回见啦!”旋即转身,沿着岩浆向深处行进,只是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转而布满忧虑,“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
晏清捏紧了手腕上的金丝水晶雁。棠溪世家尚未没落时,家主曾请闭星阁大司星绘制了一批传讯符,图案材质各不相同,族中小辈各得一只,以血契约后,即便是在灵力匮乏之地,依然可以血契传讯于已共灵的其他宿主。
他得到这只水晶雁后,自然是第一时间与闻人的水晶鹅共灵。而此后,闻人跟随岚月卿入百花谷,这只水晶雁再也没有亮起过。
前日,他已接到身法组试题,准备动身前往考核区域,但尘封已久的水晶雁却突然亮起,他惊骇难掩,水晶鹅以血契为引,血缘至亲或有干扰可能,但闻人双亲已逝,能以血契发出讯息的,唯有其本人。
闻人那般骄矜,究竟是遇到了多大的麻烦,才会选择向他求救?乍然想起入秘境前,闻人与其师尊岚月卿的异常,早先被强行压在心底的不安再度翻涌。
总归是要被淘汰的,什么第一天关,还不如保留点神秘感。晏清对自己的处境相当了解,于是果断放弃了考核,直奔水晶鹅所在的归黎之地而去。
“讯号越来越强,应当是在这附近了。”
晏清手中的水晶雁越发滚烫,他停在原地,四处张望,并无异动,寂静之下,唯有风声清晰可闻。
水晶雁像是方向错乱的罗盘,晏清绕了一圈再度回到原地时,猜想也许此地另有阵法为障,隔绝了空间,才使水晶雁陷入混乱。只是两极逆转之地,对灵力的压制比之桑莲灵池更为可怖,闻人或许正是误入了一处结界,灵脉封锁,灵力全无,只得以血契求援。
晏清盘算后,暗想自己并不精通阵法,若是贸然行事,深陷囹圄,或许还会连累闻人难以脱身。保险起见,还得将此讯息告知第三人,万一自己同样困于阵法之中,也有后手。至于这个人选……
清临剑组考核进行中,以他的侠骨心肠,若是求援,不会置之不理,但必然会影响他的天关考核,不妥;千凝道友见多识广,于弥天秘境了解甚多,浮雪宫的底蕴更是不可推测,但他明显身体抱恙,不宜远行,亦不妥;至于百花谷的灵子,除却闻人,竟然想不出明面上还有谁能做得了主,只是暗地里万一有人对闻人不利,岂不是更糟;倒是闭星阁最擅阵法之术,仙弦又弃权了第一天关,尚有闲暇,若能得他指点,必有大用……
思及此,晏清打算趁着灵力耗尽前传讯问仙弦,玉符尚在指尖,当是时,一道寒芒破空而来,被刺穿的绿叶如飞刀飒飒齐发,晏清赶忙后退几步,侧身避开利片,却只听“咔嚓”数声,悬于其上方的光点被飞旋的绿叶搅碎,化为泡沫洒了一地。
水泡碎了,意味着……晏清心中一个寒颤,毛骨悚然。他拔腿狂奔,却为时已晚,只看见身披黑羽斗篷的身影如鬼魅悄然而至,三根银针刺入他的后颈,像是被系上绳扣的牲畜,他在原地踉跄挣扎片刻后,不甘地摔倒在对方的脚边,彻底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宗清临步履一顿,落后雪方池数步。
“宗道友,怎么了?”雪方池转身问道。
宗清临一眼瞧见先前一直盘旋闪烁的光点骤然熄灭,雪方池注意到他的视线,轻咳了两声,“熔岩火山内部是两极逆转之地的中心,水泡需得汲取灵气方可运转,而越是靠近中心,灵气越是稀薄,水泡失灵不足为奇。宗道友可是有些紧张?放心放心,虽无水泡监视,但你我同行,列位大能可是看在眼中的,若你出了意外,我可逃不了干系。”
宗清临压下心底的一点异样,目光在尚有光亮的通道口徘徊数息后,开口道,“并非如此,只是初入火山内部,一时不适应罢了。”
雪方池掂了掂扇子,一展扇面,轻摇笑道,“我倒是替宗道友遗憾,即将到来的惊艳之举,列位大能却无缘亲眼得见呢。”
宗清临没有搭理对方的揶揄,扯了扯唇角,松了口气,没有水泡的监视……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快步追上,两人一前一后盘旋上行。
熔岩火山内部,幽暗而封闭,两侧山体无限逼近,挤出的小道蜿蜒曲折,狭窄至极,只得侧身前行,伸手不见五指之地,唯有雪方池扇穗上缀着的一枚潮汐泪,幽幽泛着蓝光。
宗清临沉声道,“结界?”
雪方池脚步不停,语气轻松,“是呢。熔岩火山内部另有大阵,我们现下是在阵法之中,是结界隔绝了火山内部的岩浆。”
宗清临若有所思,“能在两极逆转之地,布下阵法,这是何等惊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