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问题,你……”
宗清临转身如惊雷裂帛,一点尾羽落在腕上,顷刻间爆出数道紫藤,银光缭绕,四面包抄,一同拉扯着黑羽斗篷,将其挑飞。
“究竟是谁——!”
“怎么会!!”
宗清临瞳孔巨颤,恍若气海地震,神宫颠倒,灵台逆转,“是你!!!”
黑羽之下,那人红衣如血,长发披散如瀑,半边鸦青半边白,红蓝异瞳俱是黯淡无光。这清冷如月傲然如霜的面容,着实让宗清临三观雪崩。
羊脂玉凝成的手指,缓缓抚上侧脸,他的口中吐出冰冷三字,“你找死。”
蓝紫光线在他的掌心凝聚成束,无数道光束飞速旋转纺织成团,蓦地,其间似有缓缓滚动的水珠泛起粼粼波光,它们挤压、摩擦、交融,孵化着扫清一切的风暴,酝酿着毁天灭地的执念,朝着宗清临泼去。
一枚素光神石悄然捏在指间,仅是一道光线就能造成无法愈合的创口,面对这团凝成实质的“寂灭”,他万万不能怀有侥幸心理正面抗衡。
“想传送走?呵……如果你打算死前拉上一群垫背的,不妨试试。它会沿着你前行的方向,将途径一切尽数泯灭。
无数个念头潮起潮落,又被一一否决,宗清临的眸光如风暴中的烛火,摇摇欲坠,他咬咬牙凌空一跃。“寂灭”如一团皓质呈露的云,摇曳着水浪般的蓝紫光尾,紧随其后。
反复穿行数次,“寂灭”穷追不舍,所行之处,似墨笔掠过白沙,霜白界域被数十道黑痕切割得支离破碎。
“打消耗战么?没用的,只会让空间坍塌得更快。”
宗清临回头看去,溜了许久,可那团蓝紫色的云,形态、大小、色泽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纵横交错的黑痕在无声无息地扩张。
“宗清临,我本不欲杀你,可你偏偏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的心猛地一沉。
倏而,耳边回荡起师父漫不经心的调笑。
“这三体皆灭,死得最干脆利落的,自然是修士的躯体;紧接着,灵台粉碎,灵脉俱断,灵力缠缠绵绵磨磨唧唧才散干净,灵体从而化为虚无;至于这魂体,说他嘎嘣脆,活着的时候像薄脆的蛋壳,容易这里破那里碎,缝缝补补再正常不过;但他又咕噜粘,死了以后就像折断的藕,每一根绵密的藕丝都是魂体死灰复燃的种子。”
“种子化为魂体,是个漫长而精细的过程,就像从丝线纺织成衣服。这缝补魂体,相当复杂考究,小小的浮霆大陆,自然无人可知。不过放心,你师父我可是补魂的开山祖师,只要有一颗种子在,为师就能将你捞回来。”
“但有一点,魂体破碎后,逸散速度极快,饶是你有三千根藕丝,也抗不了多久。你手上的指环,不仅是我居身之所,更是件举世无双的神器,它唯一的功能就是养魂。若我醒着,自然能将你的魂体碎片收拢其中,可若我陷入沉眠,切记第一时间进入指环蕴养,切记切记。”
既然避无可避……宗清临攥紧指环,阖上双眸,坦然转身,任由“寂灭”扑向他的心脏。
霍然,澄澈明媚的光影自倒悬之高塔飞流直下,哗——
“山海流云,转!”
蓝紫色的水滴似暴雨梨花针唰唰投射在淡金色的光晕之中,如灼烧的炭火掷入深潭,嘶啦作响,白烟漫漫。
宗清临眼皮一跳。
灿烂的仙袍如坠入海中的艳阳,烈日的余晖随着潮水的翻涌堆叠在静谧的海岸,及至腰间的编发上,数不尽的琳琅珠翠若碎日琉璃,将寂灭的黑夜映照成白昼。
他手握伞柄,似蹁跹的蝶,旋转落在宗清临身侧。
美人执伞,翩若惊鸿。只是……
“临郎!许久不见,有没有想人家家啊!阿凝可是想得你心肝脾肺骨头疼呢!”
这一开口,美景瞬间碎了一地。
宗清临唇角微微抽动,目光猝不及防对上大洞小洞多如蜂巢的伞面,这难道是……山海流云伞?
顺着他的目光上瞟,容千凝“呀”了一声,一把收回破破烂烂的山海流云伞,气急败坏道,“赔钱!快赔钱!你是哪家的,报上名来!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抱着稀巴烂的山海流云伞,容千凝的脚尖不耐烦地跺着地,满脸的愤懑却在看清对方面容后,俄而逆转为吃瓜的跃跃欲试。
“哟哦!你这般凶残,小晏师兄他知道吗?要不,我来告诉他?”
对方缄默不言,只是蓝紫色的光束再度凝聚。
容千凝眉梢飞起,收敛了戏谑之色,“单是知晓了你的身份,就要杀人灭口,这也太暴躁了。不过,我既能挡下一次,就能挡下无数次。我的法器绰绰有余,可这东西,你还能凝出多少?你要和我打消耗战吗?闻人……雅澜。”
四目相对,僵持片刻后,闻人雅澜阖上双眸,再度睁开时,容貌已然恢复常态,“无甚必要。宗清临,你我互相守秘。你且记住,若今日诸事外传,你必然死在我之前。”说罢,又瞥向容千凝,“你亦然。”
容千凝笑弯了眉眼,“好说,好说。今日我们在熔岩火山没见过你,你也不用赔我伞了,你赚大发啦。”
宗清临单手托腮,面露思索之色,容千凝拽了拽他的手腕,“答应他吧,快答应他。”
宗清临沉了口气,神色肃然,“可以。”
闻人雅澜一拂手,黑羽斗篷挂在他的臂弯,“告辞。”
宗清临犹豫再三,还是拦下对方,“等等。第五个问题,第一地关结束后,我向麦光确定了一件事情,那时你为什么……”
闻人雅澜闻声停步,打断问题,似答非答,“我,有必须寻求的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