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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鲤鲋之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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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兔入了山门,就见侯青行色匆匆,剑于手中捏着,越走越急。

路遇也不停。

她恍然想到,这个人,他向来是不惮以任何手段来达到目的,放肆又不守规矩,行事乖张,欲变事态,不免多问了一句话,“侯青,你去哪?侯青?切莫冲动行事!”

“比起谢瞻仍有余地,宫主莫要偏妥!”

蓝兔哑声,他这说得话,不知从何说起,又如针如刺,戳中了她的心。

“你去哪?”蓝兔略含歉意,为自己平白的评断,侧了侧身,“药我已经拿来了,或许可用。先给居士治伤要紧。现下不宜单独行动。”

侯青上下眼眸一瞥,就将女子神态看得十分了然,也许蓝兔根本没有旁人以为的那般冷静自若,装腔作势,黯然沉思了许久才说话,“那么,蓝宫主,是付出了什么代价?”

蓝兔心中一怔,不知何意,“他甘心情愿给我的,没有代价。”

“我听闻不是这样!”侯青愤怒地看着她这副委婉哀沉的样子,“你给他挡了一箭!”

蓝兔垂头,“意外而已,我已经安然无恙了,他给我治好了!”

谁知那侯青更怒不可遏,“原来如此,还好那箭没射死他,宫主何不抛下这玉蟾宫,抛下七侠与他的恩怨,去梨泉山庄与谢瞻长长久久做夫妻!”

“侯青!”

她心也怒了,这话说得越来越离谱,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侯青脸一横,便走,“这便不必说了!他谢瞻想要卷土重来?简直就是做梦!”

蓝兔不予再提,疑惑不解,“复仇是一回事,复辟魔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

他要走,蓝兔手中冰魄剑鞘就举起,拦住他,“你从何处得知?可有证据?什么人给你说的消息?不要受人蛊惑!”

侯青冷笑,“也许那人狼子野心根本不屑跟你说!”意识到此番这话简直是拿着刀剑在女子心上磋磨戳刺,他叹了口气,消散怒气,”蓝兔,我是为你不值当!你自己……算了,宫主,不要拦我了,我有密报。”

蓝兔放下剑鞘,徒增憾恨,“不要去天机门。”

她便往山内走去。

天机门?

却不知道,这番话,恰巧和侯青的密报一致!

——

梨泉山庄。

手中的无名剑掉落在地,精粹的暗沉蓝色剑身上的血还没擦净,他也似浴血,呆呆地站着。

正当踌躇之时,谢瞻信步,身后跟着林寒与陈冬,过了天策阁,往这儿来。

“回去把你自己治好,方祁。”

方祁摇了摇头,不肯,“我没有任何事。”

谢瞻婉言规劝,“情绪也算,去冷静一些,巫先生会治好他的,你放心。”

方祁不愿,冬寒二人便越过谢瞻,要把他架走。

“你们两个,一边去!”

方祁目中悲痛,撵开两个,独手将怀中之物拿出,净白的小瓷瓶被攥得青筋暴露,指节发白。

对着谢瞻,跪在地上,肢体僵直酸痛,低头,单手将药举至头顶,“请主子,以身体为重。”

谢瞻去扶的手,愣在当处,淡淡地扫去一眼,站直了身体,蓦然沉声肃厉,“记得……我让你杀麒麟!不是取血!”

方祈内心有如撕裂之痛,他抬头,凝视,如实说,“正是如此,属下才没有阳奉阴违,给主子暗地里下药!如今没有隐瞒的道理了,属下,便将此物献给主子。请主子,以身体为重。收下此药吧。”

“哥,你……”林寒听得惊骇,与陈冬相视了一眼,两个人,一同在方祁身边跪下,齐道:“求主子,收下麒麟血。”

谢瞻只顾走路。

到屋内,巫医凝重审慎,让谢瞻兀自一惊,“巫先生,如何了?”

“所幸有人封住他一丝心力,然则心脉俱损。”

“可若苏紫草?”

“不可,他非修武之人,内力全无,苏紫草只有毒性,毫无功效。”

“子复,只是,小哥本就孱弱,恐怕不好。一天两天都是极限。”

谢瞻望向死靡的无常,“麒麟血可治他吗?”

巫医疑惑道:“你有麒麟血?为何不救你自己!”怒而气急:“谢子复!你要气死我吗!”

谢瞻定神,揉了揉右腕,他往外面喊了两句方祈。

方祁不动。

换了人叫,那几人也皆不为所动,一起跪定。

谢瞻肝火大动,急忙走到门口,捏着门框,“都给我滚进来!我使唤不动人了是不是!”

林寒与陈冬,忙不迭站了起来,唯有方祈握着小药瓶不知如何所以,依旧跪在原地。

谢瞻痛惜地走过去,在院中立定,规劝他,“救他胜似救我,方祈,你可明白?他是我的恩人!”

方祈低头,无声无息地啜泣,不敢看谢瞻,往前一步是全他的忠义,退后一步是保他的情爱。

他卑劣地将这给谢瞻决断!

“如若不是他,何有梨泉山庄谢瞻?这些年,无常对我怎么样,诸位应该看得清楚,为救我之命,他将自己送给顾亭林狎玩,让我残存至今,如若不是他,谢瞻的心魂,又何以燃烧存活?!”

谢瞻眸中含泪,走至他面前,同样跪至面前,一手扶着他的独臂,一手从方祁紧攥的手中,欲夺下药瓶。

“松手,若有一日……他无处可去,方祁,愿你,尊他,敬他,爱他,护他,也不愧我黄泉之下。”

方祁听罢,犹如泄力般,瘫坐在地,颤抖着松了手。

满脸哀伤的林寒与陈冬,赶忙将两个人给搀起来。

谢瞻得了药,起身,就往屋里去。

巫医等了半天,门外之言是听得一清二楚,见谢瞻走过来,怒不可遏,“他要是知道,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子复,你怎么不懂?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抢了你的活命机会!”

谢瞻在床榻前坐定,无常浑身没几处好,胸口处被布条裹得严严实实,还不住地渗血,死灰的脸不复精美,下颌骨、脸颊青紫瘀伤一片,所幸肢体五官齐全没断,“如此,就不救他吗?凭什么就不该救他呢?就因为他为仆我为主?我的命比他高贵在哪?常洛宁,就甘心下贱吗?救他,胜似救我。”

他将小药瓶递给巫医,祈求道:“巫先生,请你救他。”

巫医闻了闻,确保了血还有真实药性,然则他也不自觉看得谢瞻越发戕厉,“你也知道小哥心性如何。”

他执意,巫医也无可奈何。

“不要让他知道。直到我死,也不许让他知道!”

门外,跪地的方祈被两个强力带走,按在房间内,怔怔地,不知道魂神何处,满面颓丧。

谢瞻握着无常的手,“救他。即便我是奸佞,也断然不能弃之不顾,话已至此,我不再说,巫先生,请你尽力而为。”

——

说到底,从前他也不过是个能识文断字的武夫,便是如今,他作谋策之师,夺国都帝位,窥伺出的人心也只是坎坷之后的顿悟罢了。

谢瞻此刻并不安生。

先前在北境王府,除了被顾亭林烦得要命,也是他内心焦躁的缘故,自那夜他知道无常可能会突生不测,却不料,始终是他慢了一步,没让人顺利接他回家,朱叔夜二心两意,本就是他预策之内,在国都见到他的那一刻,他就没信过他。

他远在国都,死了若干年,什么人能知道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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