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毅宸闭目,再睁眼时已将情绪完全隐藏,他道:“有劳舅父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云毅宸被迫放弃了执政沧州的想法。直到司明晏需要地方安置,他才再拾回原来的心思,拨兵前去设督办府。
也是在那秋岁节之后,齐国坚持不懈的送来和亲的公主。司明轩是真的害怕这煞星渡过淮水,也把他绑去做牵羊礼。
可恰逢云毅宸扎在关外校场练兵,准备征西之事。一日回城才看见闹市口被冰住的少女尸/体,又听闻了前两个的死法,便让身边人把这消息传去齐国,想让司明轩知难而退,别再让人来送死了。
他虽心里知道,但怕阿史那边变本加厉,故不好发作,自己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直到他们跑马,又踩死了一个。
那女子原被云毅宸交代安稳养在北都的皇宫里,他虽没去看过她,却也没打算让她吃苦头。只当多养了个小宫女,待他西征回来,这女子若是想要出宫,他也可给钱放行。
却不料被一个部族的纨绔少主看上,小娇娘美得娇艳,被他们强拉着去跑马,几番拒绝,是哭着被扛走的。
云毅宸听到消息,忙赶去马场。只见一纨绔在马背上对小姑娘搂搂抱抱,云毅宸上马要去救人,却见那姑娘也是个贞烈的,拼死不从,一巴掌扇在那纨绔脸上,那人气急,一夹马腹疾驰上前,欲要吓吓那姑娘。
云毅宸打马去追,却见姑娘推开那人,毅然跳下马背,恰好滚落马蹄边,被踩死了。
经此一事后,云毅宸把这些不跟他去西征的部族首领和裙带们全打发回了汶肈。他的想法很单纯:我要还北都一片净土。
再后来,北齐皇帝郁郁而终,他手书的「无需再送人来和亲」的字条,随着那皇帝的尸/体,一起送到了淮水边。
却不料还是迟了一步,司明轩竟把自己的亲妹妹都送来了。
云毅宸在王账里瞧见那个死到临头,被绑着手,还能撅着屁股睡着的小公主。
他想着自己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照应敌国皇帝的妹妹,放在这儿没准哪天就又会被那些部族首领的人找由头折磨死,不如给她个痛快的死法。
所以在士兵踩她的手时,他示意别踩;所以在司明晏说出她不会跳舞时,他佯装生气,并让人用火枪打死她。
可他自己也不知为何,是被鬼迷了眼痰迷了心,不仅将司明晏留在身边,还被她一顿好哄,稀里糊涂的当了她的’伯乐’。
当然这些是司明晏和齐国人都不知道的事。
现在的司明晏,正盯着切割的铁片,她想:我总是要再回中原的,朝代更替是历史进程中无可避免的事,但百姓是无罪的,我也是。我们不该被齐国抛弃,不该被工业的进程抛弃。
她要带着蒸汽机回去,如果三十年前,梁王的船泊就能装上蒸汽机航行,那她给沧州和汶肈之间铺上铁轨,跑上火车,也绝非不能达到的目标。
云毅宸在学城里找了五个机械师帮她,非是他不愿给她派多些人,只不过拿着她的图纸去,只有这五个人对蒸汽纺织机感兴趣。
这五人中,就包括了孟黄粱的一个弟子——沈绪平。
是夜,孟黄粱与沈绪平对坐。
沈绪平给孟黄粱倒了一杯茶:“老师,用茶。”
“那齐国的公主,见到了?”孟黄粱问。
沈绪平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生的文弱白净,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见到了。”
孟黄粱不语,等他说。
沈绪平道:“头头是道,看上去确实是真才实学,却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司明晏有大量的理论基础,但对他们的专业用词不甚清楚,自然会让沈绪平感觉不对劲。
孟黄粱道:“我听闻这几日可汗停了早朝和巡营,每日和那女子厮混到日上三竿。”
沈绪平摇头:“不像,她虽每日巳时二刻到场,但都有带来新的图纸,和冶炼材料的清单。且精神抖擞,事必躬亲。”
“这意思是,她回行宫后还绘制了图纸?”孟黄粱问:“她的机器可行吗?”
沈绪平道:“嗯,目前并没有差错。”
孟黄粱敲着桌子:“司家还有这样的人,竟然还是个女人。”
沈绪平笑了笑道:“我也是这么想,若她真的改小了蒸汽轮,老师您的…”
“能藏三十年,已经很久了。”孟黄粱道:“没想如今会被个小丫头造出来。”
沈绪平道:“我一直不理解,为何老是要将给汶肈的蒸汽轮改大。”
孟黄粱看了一眼不远处他用木头做的小宝船,只有花盆大小,却能看出高有六层,高耸着风帆和两个巨大的烟囱,船边还装有整排的鹰炮。
“政儿,你要知道,当一个工具无法为你所用,它便不能被发挥任何效用。因为一旦它为别人所用了,你将会永远失去它,失去翻身的机会。”他喝了杯中的茶:“三十年了,我该回中原了。”
“老师?”
孟黄粱道:“司绍瑜死了,北都和沧州都是云毅宸的了,司家的小皇帝和那些世族龟缩在淮水南边,天下的风向要变。”
“您的意思是,云毅宸会放弃西夏,退守中原?”
“汶肈土地贫瘠气候恶劣,西夏短期内又打不下来,中原是块好地方,可云毅宸是汶肈和西夏的杂种,中原还轮不上他做主。”孟黄粱道:“但他却是把好刀,阿史那能用他,我们也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