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湫没直接回答他,她感觉有些躁动,又有种落到实处的安心与满足。
她率先从丁堰的问句中应验了某种她期盼已久的答案。
何湫:“我为什么愿意扑上去你丁堰不清楚吗?你那么聪明。”
丁堰点点头:“我大概知道。”
“你知道你还问我?”何湫有些挑衅地看他。
丁堰没理会她挑衅的神情,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身体放松了些。
“你甭管我心里头知不知道,何湫,我就要你一个答案,”
“我只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何湫仍然耐着性子跟他兜圈子,“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丁堰终于露了点笑,但神色仍温柔而郑重:“对,很重要。”
何湫低头笑起来,口中喃喃,“原来尘埃落定是这般滋味…”
笑够了,她抬头,看见丁堰身体微微地前倾,仍是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何湫也就敛了笑意,正色道:“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你在我这儿,有很重要的意义。”
你在我这儿,有很重要的意义。
丁堰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到自己脖颈侧的那根动脉在有力地跳动,一股温热也由此漫延到身体各处。
他把何湫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在唇齿间反复碾磨碎,再眼也不眨地看着何湫,“继续。”
何湫不自觉地挺直背,要挺直到脊梁骨隐隐作痛。这是她以往每回和丁堰梗上时的架势,现在她自觉也不能落了下乘。
“丁堰,没你这样的。”她说。
几乎是话音刚落,丁堰就接上,“我哪样?”
“你来我往,才算公平。”
丁堰点点头,“好,你问。”
“你今天听到店里头出事了,什么感受?”
丁堰纠正她,“是你出事了…”
“好,”何湫从善如流,“听到我出事了,你什么感受?”
“很担心,很焦虑,怕你出事,怕你冲动…”
何湫压了压嘴角,挑眉示意:“该你了。”
她以为丁堰会依着前一个问题追问,但他想了一会儿,才说,“你四月份回来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什么感受?”
何湫微微有点惊讶,但还是慢慢回答,“嗯…其实那天你从柜台走出来的时候,我连你的脸都没看清。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晃上一眼,就知道那是你。”
“我只记得当时我有点紧张,别的情绪,已经不太记得请了…”
丁堰笑着点了点头,“行,那…下一个问题。”
何湫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那你呢,丁堰。你对我,又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丁堰感觉到自己颈动脉跳动地更欢腾了,他敢肯定,如果现在有人摸到他的颈侧,一定是一手的滚烫。
他心想,去他的,何湫都能把话说出来,他要是还瑟瑟缩缩的,也太不像话了。
于是他开口,“喜欢你,很喜欢你。”
“何湫,我很喜欢你。”
喜欢这个词,被丁堰反复说了三遍。
没说出口之前,丁堰觉得每个字都滚烫,在口腔内燎出一串火泡。但说出口的那一瞬,便只觉轻松了。
他眼也不眨地去看对面的人。
从他说出第一句的时候,他就看到何湫的睫毛狠狠颤动了一下,每一个“喜欢”过后这颤动的频率便越高。
“真好啊…”何湫终于抬起头,眼睛比刚才还要红些。她冲丁堰笑道,“我也喜欢你。”
他们之间有一时的沉默。
何湫却忽然想起前几天她回去看钱尚珍的时候,她和丁堰在沟边吃完黄瓜,又沿着河往上游去。
没走太远,有一座水电站。
这水电站自七八年前修成之后,便好似只起了个蓄水泄洪的作用,平常最多也就一个老头看守着。两个人沿着几节楼梯登上去。一脚踏上去,那绿色的铁皮便发出“嘭”地震颤。水电站没什么遮蔽,那过道的栏杆显示出斑斑锈迹,新的旧的一层层覆上去,但也无人清理。
从水电站往上游望,是一片更开阔的水域,波流缓慢。水质并不算清澈,面上浮着一簇簇水草交绕缠结。偶尔有几只鸟雀从灌丛中飞起,离得远,何湫瞧不真切,猜也是麻雀燕子之类,个头不大,翅膀振动飞快。
他们那时说什么了?
何湫记得他们讲了一些村里镇上的变化,还有呢…
她有点记不清了。
但她记得那天往回走的时候,路边田坎里一株雪柑树被沉沉果实压得倾向路的中央。
她看见了,就指给丁堰看。
然后再一转身,丁堰就消失在田野间。
再出现的时候,他怀里抱着两个雪柑。果实有些硬的外壳上还有些泥,染在他黑色的外套上,格外显眼。
石祁经常跟她说,丁堰是个很注重卫生的人。
何湫才不觉得。
和她在一块的时候,丁堰对他自己是很不拘小节的。
丁堰的身体此刻完全放松下来,他把身子靠到沙发背上,感觉自己腰背那块伤处才真正开始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