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躬身将画卷缓缓卷起,双手恭敬地捧至道士面前。
道士却未伸手,只是用拂尘轻轻一扫,雪白尘尾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
“那女子......”道士忽然开口,声音如寒潭落雪,“她用的可是柄三尺长刀?刀身铭刻着碎金符文,平日里流转如星河......”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乍现,“染血时,那些符文便会化作赤红?”
月光忽然暗了一瞬,黑衣人捧着画卷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他低声道,声音里透着几分敬畏,“是,不过那刀……邪性得很。”
“果然如此。”道士冷笑一声,“你下去吧。”
黑衣人闻言,神色间显出几分迟疑。他临走时又回头深深望了道士一眼,但见那道士面色如古井无波,双目微阖似已入定,这才稍稍安下心中疑虑。临出门槛时,他将那幅画卷轻轻放在案几之上,动作极是小心,生怕惊动了道士。
黑衣人离去后,殿内重归寂静。
道士静立片刻,忽而袖袍一振,手中拂尘如灵蛇般卷起案几上的画卷。待他徐徐展开,画中女子容颜渐现——那眉目如生,朱唇微启,竟与活人无异。
道士凝视片刻,突然浑身剧颤,继而仰天狂笑,笑声凄厉如夜枭,震得香烛青烟飘忽不定。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画轴,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
封灵籁三人借着夜色潜入东宫,却见殿宇间守卫森严。一队队披甲侍卫来回巡视,腰间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偌大的东宫竟罕见太监宫女身影,唯有铁靴踏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宫墙间回荡,透着说不出的肃杀之气。
三人贴着回廊阴影小心前行,眼看就要接近太子寝殿,前方拐角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封灵籁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戚玉嶂的衣袖,另一手按住肖灵音的肩膀,三人闪身躲进侧旁一间房内。透过门缝,只见一队披甲侍卫举着火把经过,铠甲相碰之声清晰可闻。
肖灵音的后背紧贴着门板,紧张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待那队侍卫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三人紧绷的肩背才稍稍放松。
封灵籁正要推门而出,戚玉嶂却突然压低声音道:“且慢。”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封灵籁的手腕,另一手指向屋内,“你们看这间屋子。”
借着窗外漏进的月光,只见这间看似堆放杂物的耳房内,竟整整齐齐摆满了檀木箱子。每个箱子上都贴着朱砂写就的封条,有些封条崭新如初,有些封条泛黄陈旧,它们在幽暗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肖灵音凑近细看,鼻尖几乎要触到那些封条。当看清上面暗红的字迹时,她猛地屏住呼吸——每一张封条上都用干涸的血色墨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完整的人名。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木箱里可能装着什么,喉间顿时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腥味,“这些封条...…写得都是人名。要...要打开看看吗?”
封灵籁走到木箱前,手悬在箱盖上方,木箱缝隙中渗出一缕若有若无的腐味,混合着陈年的檀香,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戚玉嶂沉吟片刻,“开吧。”
封灵籁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铜锁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箱盖——
“啊!!”
肖灵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后,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门扉上。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尸块,尸块之上摆放着一颗头颅。
封灵籁着实被眼前景象惊得心头一颤,这死者死状之凄惨,简直超乎想象。她忍不住喃喃自语:“这……是把东宫当成义庄了?”
戚玉嶂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从袖袋中取出一双银丝手套,那手套在微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泽。
他戴上手套后,便俯身开始仔细翻看木箱内摆放的尸块与头颅,目光专注,一边查看一边缓缓开口道:“从尸块的切割痕迹来看,凶手手法娴熟,下刀精准,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而且切口平整,像是用了极为锋利的刀具,且对人体的骨骼结构十分熟悉。”
封灵籁凑近了一些,眉头紧锁:“这东宫向来戒备森严,凶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尸体运进来,还藏在这木箱之中的?莫不是宫中之人所为?”
戚玉嶂没有立刻回应,他拿起一块尸块,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理和伤口,接着说道:“目前还不好说。不过,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三日之内。而且,这头颅上的表情扭曲,死前应该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或者惊吓。”
封灵籁心中一凛:“三日之内?”
戚玉嶂缓缓起身,步履沉重地走向另一个木箱。当他掀开箱盖的瞬间,一股腐臭气息扑面而来——箱中赫然堆叠着数块残肢断臂,最上方那颗头颅怒目圆睁,仿佛在无声控诉着凶手的暴行。
戚玉嶂缓步走向那些木箱,手指轻轻抚过粗糙的木面。他一个接一个地打开,动作不疾不徐,木箱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当他掀开第五个箱盖时,目光骤然一凝,声音却异常平静:“这是中书省主书——刘海。”
“御医——陈松永。”
“御医——赵成飞。”
“光禄大夫——李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