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施很早就醒了,是被疼醒的。
昨晚踹门那一下,他以为当时一阵疼过了就好了,哪知睡了一晚醒来,比之前更难受了。
他一直忍着,想多抱一会儿,也许过会儿就不疼了。
可惜事与愿违,熬了一两个小时,非但没有缓解,他还慢慢感觉到从小腿到后腰,有根筋在抽搐,单纯的疼痛也变成了酸麻与疼痛交替。林北施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他觉得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吸引卢一的地方,如果再落下残疾,他肯定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虽然不舍得松开怀抱,但他还是赶紧下了床。拿到书房里的备用手机,打给了司机,让司机立刻来接自己去医院。
原来的手机,那天被林胜坤砸碎了,连同电话卡一起被他们处理掉。聊天软件识别到是新手机,必须获取验证码才能登陆。
想着现在时间还早,等自己看完医生、补完卡回来,估计他都还没睡醒,于是林北施发了短信:“我出门了,醒了给我打电话哦。”
“有想吃什么吗?回来给你带。”
如从前一般。
发生了这么多事,林北施只希望卢一能跟自己一样,不多问,不多想,回归离开前,最平静、甜腻的那段时光。
看医生并没有林北施想象中那么顺利。虽说不用排队,但两省之间的医院病历不共享,他必须做完全套检查,才能确定诊疗方案。再加上重新正骨、固定,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卢一一直没回消息,林北施只当他还睡着。
却不知道卢一几乎不看短信,平时聊天用软件,急事打电话,正式文件发邮箱。短信图标右上角的提示信息一直保持着四位数。
……
其实林北施刚走,卢一就醒了。
意识到自己在林北施家睡着了,卢一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我很想他…吗?也没有吧?没有很想他吧…是因为秦医生的糖才睡着的,跟林北施…没有任何关系,对吧。
卢一抓起床头柜上剩下的那颗糖,落荒而逃。
回到家,发现大门敞开,两位邻居站在自家门口,正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啊?”住对门的王奶奶看到卢一回来,焦急问道。
卢一扫了一眼屋内,没有表现出惊讶,平淡地回答道,“我…有点急事出去了。”
“我一早出门买菜就看到你家大门开着,看了一圈里面没人,我让物业打电话给你,他们说你关机了…”
卢一这才想起昨晚挂了赵哲风的电话后,就开了屏蔽,拒接所有陌生号码。
“手机…没电了。”
“噢…你快看看家里少没少东西,是不是招贼了?”
门锁松动,门框下有碎落的墙皮,估计是被暴力砸开的。
“没有…不是,是我自己忘了关门…”
卢一撒了谎。他下意识地想掩盖一些事。
“噢…那你以后可要注意啰,年纪轻轻怎么记性这么差呀…”
旁边的邻居搭腔道:“王奶奶担心你一个人,没钥匙回不了家就没给你锁上,提着心帮你看了一上午门呢,你可要好好感谢她老人家。”
“嗯,谢谢王奶奶。”卢一有些心不在焉,手忙脚乱从屋里拿出一个燕窝礼盒,“太麻烦您了,这个送您。”
“这怎么好意思啊…这个挺贵的吧?”
相比燕盏,即食燕窝八百一大盒,并不贵。但这种情况,送些水果感谢足以,卢一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十多年前,站在他家门口凑热闹、说“这个家完了”的老邻居们看看,自己现在过得不差。
“应该的,您就收着吧。”
从前家里条件尚可那阵儿,燕窝、西洋参这类补品很流行,爱漂亮的母亲经常会买来吃。后来条件差了,别说燕窝,连肉都吃不上。
母亲日渐憔悴,常常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妈妈不漂亮了,你爸爸该认不出我了…
所以在经济稍微宽裕一些后,他开始买燕窝给母亲送过去,疗养院里条件有限,只能吃燕窝含量不高的即食瓶。
可即便只是糖水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反正燕窝只是安慰剂,再多的燕窝都不能保谁容颜不老;但他也知道,安慰剂的作用有时是无限大的,因此他一直在买。
或许那颗糖也是安慰剂。他当它是特殊的,它就是特殊的,所以卢一告诉自己,是因为那颗糖睡着了,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地点,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邻居走后,卢一关上门,在屋内仔细查看了一圈。
没有翻动的痕迹,什么东西也没少。
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只有私贷。
卢一对邻居撒谎,也是因为担心这个。私贷的人总会想方设法闹出些动静,让亲友饱受骚扰,让邻居嘲笑嫌恶,让自己和家人成日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他已经很多年没遇过这种情况了,印象中,欠的几家私贷都已经处理了;银行的贷款,自己每个月都按时在缴,不至于闹到请社会闲散人员上门威慑、暗示的地步。
老小区的楼道没有摄像头,卢一无从得知发生了什么,他能想到的,只有…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