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该忙得脚不沾地的阿捷,却跟被粘在卢一跟前似的,一步都不挪地儿。
“哎,听说刘轩要造反呐?”
“造谁的反?”
“你是大股东,当然是造你的反啊…”
“又来了…”卢一想说自己是个狗屁大股东,但想想又觉得这么说语气太重,阿捷肯定会察觉不对劲而追问。这些事与阿捷无关,知道太多只会给他徒增负担。于是笑着打哈哈:“阿捷,捷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没取笑你,”阿捷摇摇头,“跟你说认真的。刘轩明里暗里使绊子,把你带来的人差不多都挤走了,你的抽成应该少了很多吧?”
“嗯…七七八八加起来,总数跟之前拿到手的钱差不多。”
“啧啧啧…他下手真黑。”阿捷一脸嫌弃地继续说道,“而且他找来的人是真不行。高矮胖瘦我就当是各花入各眼吧,但再怎么着站门口那一排得整整齐齐吧?”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酒柜:“你看我这酒,按价格排,按类型排,按瓶子颜色排都行,但不能茅台旁边放勾兑干红,干红旁边又摆个蜡笔小新手办吧?”
卢一进门时确实看到了,只是他心事重重也没顾得上多思量。现在听阿捷这么一形容,还真能一个个对上号了。
卢一大笑着说:“你这形容…也太精准了吧。”
“还笑,我都担心他是要故意搞垮夜店。”
“不至于吧。”
“不至于?呵呵…你啊,赶紧收收心把工作抓起来吧。不然年后的租金有你愁的。”
阿捷这一提醒,倒真是让卢一打了个寒颤。据他了解,iMui账上的钱并不多,年前分完红就没剩多少了。最初入股时卢一拿的是干股,没操心过租金的事,现在股份持有量他占了大头,租金支出肯定也得占大头,林南君那边,定是不会再给自己一点甜头了。照上期的分红来算,还要投钱进去交房租的话,别说赚了,自己一年到头还得亏钱。
本想着拿了去年的总分红,能再投点生意,缩小一些和林北施之间的距离。可这么看下来,林北施如日中天的同时,自己正急速下沉、暗淡。
卢一长长叹息一声,却还是扬起嘴角,对阿捷笑着说:“没事儿,我会想办法的。”
一位与阿捷相熟的客人向他打招呼,显然是有聊两句的想法。阿捷让另一名调酒师帮忙招呼着,自己则继续与卢一闲聊。
一会儿说谁谁看着时髦其实喜欢听土摇,一会儿说谁谁的孩子不是亲生的他自己却不知道…总之就是东扯西拉,卢一只要有东张西望的举动,阿捷就立马发出点什么动静。
早上刚对沈少青用过这招的卢一,自然明白阿捷是故意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想让自己看到什么。
阿捷每天都会被迫知道许多。或许以前常常坐在这里的林北施,早就跟他打听过一个玩爵士鼓的男孩;或许自己那次上台打鼓时,他就清楚自己在玩什么花样;或许…他早就知道今天林北施会来…
再联想到圣诞节那天,阿捷要自己“好好表现”的奇怪举动,不难猜到,他比所有人都早知道颜鹿就是那个男孩。
在阿捷从卢一耳边变出一枚硬币的时候,卢一终于忍不了了:“油得脚底打滑了大哥…”
阿捷白了他一眼。
“阿捷…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要是实在想不出招就算了吧,该面对的早晚都得面对。”
阿捷叹了口气道:“行吧。我再说最后一件事。”
“你说。”
“我有位哲学家朋友,姓卢的。”
阿捷又拿自己打趣,卢一没好气地“嘁”了一声。
“好好听讲。”阿捷突然严肃起来,“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我在后巷摸鱼,正巧听到他在给一个男孩上课。那男孩哭得很可怜,他却非常不耐烦地说,‘不知道即不存在,你不偷翻我手机、不跟着我过来,就什么事都没有。非要撞破了让自己难堪,你是不是蠢?’
那时候我还在心里暗骂‘这人真是坏透了’。但现在想来,那句话…说得也没什么不对。”
卢一套用阿捷的句式:“我有位医生朋友,姓秦的。不过,他是真医生。”自嘲笑了笑又接着说道,“他曾经…无可奈何地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医者不能自医,再正常不过了’。道理么…说出来容易,但事情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还真是…蛮难执行的。”
“确定要过去么?自找难堪真挺蠢的。”
卢一沉默的看了看硬币,然后抬手转动了它,字——去,徽章——不去。同时,也代表着蠢与不蠢。
两人专注地盯着桌上的硬币从旋转到翻舞。
没等结果显现,卢一便一掌按下硬币,他已经有答案了。
“我本来就是个蠢人,又坏又蠢…但活该。”说罢便站起身。
“……”阿捷只是看着他,不再干涉阻止。
“我尽量不让自己太难堪,”卢一对阿捷笑笑,“要是又打起来,你还是会帮我的噢?”
“废话,”阿捷也无奈笑笑,拿起吧台下那支巨重的水烟壶给卢一看,并告诉他林北施的位置:“A7、8、9,刘轩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