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将近的时候,中也终于与白兰话别。
一夜之缘,本不必深交。白兰.杰索却拽住了中也的手,在对方光洁的手腕处用记号笔写了自己的邮箱地址,大有将这缘分再续一续的意思。彼时中也审慎地思考了片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你是舍不得我走么?”
“……”白兰一噎,“意思是这个意思,怎么被你说得这么肉麻。”
“我最讨厌有话不直说,”中也“哼”了一声,打量着自己手腕上那一行字迹漫声说:“我家在日本,你以后若是要发邮件,务必提前看好国际时差再发,我可不想半夜还得被你发来的邮件吵醒。”
白兰敷衍了几声后便推了推中也,示意他真该走了。结果等橘发少年走出一段了却又被身后人叫住,然后就见一弧银光闪来,他下意识扬手一接,低头看才发现是一瓶樱桃汁,另附上瓶身一个棉花糖状的小人,笑嘻嘻地用法语同他说了句“一路顺风”。
那小人同他手腕上的痕迹一样,都是拿黑色记号笔认认真真地画出来的。中也抬头去看,只见旭日初升的街道上,寂静疏廖,空无一人。
这一夜的经历,除了令他多交了个朋友外,最显著的好处便是躲过了巴利安的搜查。这支曾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杀部队销声匿迹多年,一朝再起风波却又赶上中也来截胡,实在倒霉。中也回去后将伊诺千堤的报酬付了后便准备快快回家,再拖下去,容易被这群雇佣兵抓住不说,他还得挨远在千里之外的师兄的念叨,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加紧脚程。迪诺早已派手下替他订了回程机票,中原中也郑重地摘下帽子向他行了一礼,再起身时微微一笑:“先生,相信就在不远的来日,我们还会再见的。”
金发男子凝视着那张犹如玉露之净瓶的面容,沉默半晌才颔首温和道:“……要说话算话啊,中也。”
少年颔首,转身离去。
他们谁都不肯正式地告别,然而沉默已胜过世上太多语言。
飞机起飞后,中也将头倚在一侧的窗子上,静静欣赏着窗外雪白的云层,自言自语似地问:“季紗惠,你有时候也会感到寂寞吗?”
“就像积雪上的脚印,又被另一场雪覆盖。”
那纷纷的、无影无踪的寂寞呵。
胭脂色的水母悄悄缠绕上少年的手腕时,中也默不作声地想:或许前前后后加起来两辈子,他所对抗的敌人,从来也只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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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风纪委员长今天并未来巡视,并盛中学内仍然从容有序,直至放学时才有了些许喧闹。沢田纲吉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谁知刚背上书包就看见了那个声称是自己家庭教师的小婴儿,惊道:“里包恩?怎、怎么突然来学校了啊!??”
“蠢纲,一个合格的学生可不会问自己的老师为什么来学校,”里包恩按着帽檐,侧首望向阁外郁郁葱葱的参差花木,“难得你们委员长不在,你再拖沓会儿说不定他就回来了。”
“好、好,我知道了——”沢田叹口气,放任对方跳上自己的刺猬头就迈步向外走去,“话说里包恩你怎么知道云雀委员长待会儿要回来?又是读心术?”
里包恩的嗓音无波无澜,他自上方漫声道:“蠢纲,你以为除了中原中也还有谁能令他离开学校这么长时间,他是去接机了,傍晚就能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