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术师愕然地立在原地,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每颗天然宝石的内部都具有不同形态的包裹体,晶体颜色因此呈带状分布,也就是色带,色带就像是宝石的指纹一般,从来没有两颗连色带都独一无二的钻石。所以每一颗宝石都是独一无二的,这简直就是无法复制的密码。复仇者监狱用来看管犯人的水牢已是固若金汤,更遑论记载了各路罪犯的档案馆,用黑钻充当密钥,简直可以说是设计奇巧。六道骸身为顶尖的幻术师,窥探出其中的秘密也花费了数年心血——而中原中也从未就此事询问过他。
自然,若是询问了,则难免引起六道骸警觉,他不可能允许中原中也冒此风险,以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而这家伙——这家伙狂妄至此,连六道骸这等浑身反骨的人物见了都忍不住评一句惊世骇俗。
“你是个疯子,”半晌,六道骸才挤出这么句话,一字一句恨道:“居然为了想杀你的人做到这种——”
再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了,他再说不出口,因为中原中也仍在这么专注地托腮看着他。少年别在耳后的橘发被风吹起了一点又落下,像羽毛轻柔地落在一个人心上。柔和的光晕里,湛蓝的眼眸那么清澈,那么明亮。
六道骸安静下来,一双异瞳中晦瞑沉沉。虽其中仍寻不到半点光亮,却已是澄净若水、平寂如许。他扶着墙转身,不敢再看中原中也,却在心里想起一些并不久远的事。
中原中也说他要来劫狱的那个晚上,他梦见了那个少年。梦见在他小时候住的那间老宅子,他们做了很久的邻居,但最后还是因为什么事情分离。其实他在清醒时思索过这人许多次,然而梦见中原中也这件事还是令他感到分外惘然——因为没有什么比这更明显的证据了;他就是在绵长地思念他,期盼在另一个世界有着另一种相逢。
幻术师不常做梦,但一旦做了就会无意识地在脑中构建极为真实、却根本不存在的场景与世界。六道骸醒来后对梦中之景历历在目,就是因为这梦境被他构筑得太过用心,就好像彼时彼刻,见到中原中也就是他心中最最要紧之事。
这个年青的犯人垂下头,额发滑落遮住了眉眼,随后慢慢地、慢慢地蜷起了手指。
这些他素来不屑的情爱纠缠,最终也没能逃掉。
……他原已将一生,都输予那少年。
黑塞的《悉达多》里写,世尊宣讲宽容、克己、慈悲、忍让——却没有爱。他禁止人们缠缚于尘俗之爱。然而人类的罪孽与虔诚,却恰恰在于他们从不背离自我。
是以因相遇太早太好、就此赔赠上了一生的人,又何止六道骸一个。
此刻在并盛的顶顶偏僻之处,云雀恭弥正和迪诺打得火热。彭格列十代的守护者们各自拥有专门的训练任务,目的就是力图在指环争夺战中赢下对手,山本武由他父亲和中也指导,云雀则被分给了不久前才匆匆赶来的迪诺.加百罗涅——他原是为自己的师弟沢田纲吉撑场子来的,哪想到了后还摊上这么个苦差事,更未曾想过战斗场地会定在并盛中学,想想到时候的惨烈,云雀恭弥又一向将并盛视为私物,啧,这不是明摆着和人家对着干么……
青年苦恼地蹙了蹙眉,躲过浮萍拐飞来的一击后甩出鞭子,凝神绕到云雀背后说:“恭弥,除了打架之外我们就不能有别的交流方式吗?”
“没这个必要。”
凤眼少年撩起眼皮瞥了迪诺一眼,手中的浮萍拐犹如鹰隼般向对方袭去,末端的尖刺掠过迪诺抵御的手。青年“嘶”了一声后退了几步,长鞭眨眼间已缠住对面飞来的双拐,迪诺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今天的节奏完全不对。”
需知为了在指环争夺战之初拖住云雀恭弥不向切尔贝罗发难,迪诺已借训练之名同他打了许多时日,对云雀恭弥的招式也摸了七八。这人是极为杰出的战士,出招凶猛却一息不乱,而今天这场虽水平未失,身手到底比平常多几处纰漏。
黑乌鸦般的少年身形单薄,收起双拐后这人走近一步,冲迪诺扯出个森然的笑容:“……喂,跳马,我家狸子跑到讨厌的人那边去了,在这里和你打,实在是很浪费时间啊。”
“你还有什么本事,都一并给我使出来,过了今天要是还这么婆婆妈妈,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嘛,居然会被恭弥你威胁,果然不应该拉长战线啊。”金发的男子眯眼,柔丝般的弓样眉睫掩荫住了双眸。他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情绪:“不过我也觉得有点单调了,那么,就像你说的那样,来真正大闹一场吧。”
“正好也让我看一看,彭格列十代目及其守护者们,究竟有没有那个实力,值得加百罗涅家族倾力相助,与之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