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荣宣先前给我表达的意思没有错误,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叶小姐这次是协恩图报来了?”
这话里的火药味再明显不过,但叶满却不以为意,上前两步将手提箱放在荣欣德的书桌上,嘴里还不正经道:“天热,您火气旺我理解……不如荣老板看看箱子里的东西?兴许能降降温。”
荣欣德瘦削的面庞配上凹陷但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无论如何都跟和蔼可亲搭不上边。
可这个小女孩脸上始终挂着不咸不淡的笑,既不胆怯也不谄媚,甚至对于高位者而言,这个笑容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惹人厌烦。
他们都讨厌看到有人在面对自己时如此游刃有余。
荣欣德收回视线,熟练地两手开箱。
立时,金灿灿的光印在荣欣德脸上,满满的金条摆在箱内,泛着橙黄的影。
他不禁抬头看向叶满,映入眼帘的是女孩咧得更开的嘴。
“……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主要还是视觉冲击比较大,其实这只是一个小箱子,里面的金条也不算多。荣欣德粗略看一眼,金条的尺寸大概是一盎司一根,这里头加起来不过大概一公斤左右,价值不会超过十万元。
等等,这些金条……
荣欣德再次低头看了一眼。
“是啊,荣老板,这些金条都没有钢印。”
叶满这话带笑。
“不过你放心,这些都是足金也经得起检测,只不过没法溯源而已……”
女孩话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手里这一箱金子只是蒙了一层灰,而不是来路不正这样的大问题。
“荣老板的生意我是知道的,销掉这单对你来讲轻而易举。”
而荣欣德却将箱子盖上了,向前一推,并不打算买账。
他知道叶满指的是兰联帮内洗钱的生意。
当然,如果只是分销这么一点量,对兰联帮来讲的确只是九牛一毛。
可这箱金子能让叶满费劲巴拉地跨过峡湾也要带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么点小事?
“叶小姐,你有这样的本事避开两道海关检查将这箱白货带到峡南,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要过我的手来出这些货。”
叶满一家人从落地峡南就一直被自己派人监视着,但这箱黄金的存在却从来没有任何人跟他报告过。而人肉从东泉带来大量无法溯源不经检验的黄金,本就是完全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这些本就是硬通货了,叶小姐你有如此通天手段还愁没有下家接手吗?还是你想跟我这边建立长期合作?……可你应该也知道,峡南正在经历大规模的洗牌,如今我们都得夹紧尾巴做人。”
“所以退一万步讲,叶家真的没别的路子了,我个人也只能建议你拿它们去打些首饰玩了。”
不管这个叶家来的小女孩有什么目的,如今时期敏感,他不想掺和进一个不知底细不知深浅的生意里。
这个拒绝很明确了,然而叶满却不急不慢,没有收下箱子,反而转身向一旁的沙发走去。
“荣老板误会了,我这次来不是大奶奶授意的,更不是代表叶家。”
她一屁股在单人沙发上坐下,闲适地翘起一只腿。那双眼睛被暖黄的灯光照得更加透明,透过书桌上重叠错落的摆件,如猛禽盯着猎物一样看着荣欣德。
“这趟我其实是来截胡的……您跟我大奶奶谈的生意……”
“我想接手。”
没人说话,一时间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叶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小姑娘也太狂妄了。
荣欣德不想再听下去,移开视线,摇头摆摆手道:“如果叶小姐是特意来跟我开这种玩笑的话,恕我不能奉陪。”
“也麻烦转告叶董事长,她的条件我荣欣德吃不下,只能以后有机会再合作了。”
他按下桌上的座机按键,就准备开口让人将叶满请出去。
“你如果还想兰联帮能活下来,就继续听我把话讲完。”
脑中骤然传来叶满没有一丝笑意的语气,荣欣德的手不由得一顿。
他看向一旁沙发上的小人,不知何时起,叶满脸上再没有呈现那吊儿郎当的随意戏谑,坐姿前倾攻击性十足,她通身的气场也由晴转阴,只有那双眼一如最初,闪着寒芒。
他出口的话打个弯又变了。
“……端杯茶水上来。”
说完荣欣德将电话挂断。
叶满很满意荣欣德这副预备洗耳恭听的姿态,向后一靠,继续道:“连安既然已经决定要向南开发,那峡南势必会是重中之重,你们这些老牌势力也就成了立典型的对象。”
“你想要投诚,让兰联帮脱胎换骨,无非是这么几个步骤,资产洗白,再投资逃开追查,然后让整合的资金重新进入资本市场……”
“可要完成这些步骤不是一朝一夕。”
“兰联帮在阴影里是称王称霸了,而阳光下的这套法则显然你们并不熟悉,那就需要有人为你们作保。”
说到这,荣欣德插话道:“叶小姐,其实上头有人来跟我接触过,开了一些条件,也向我作了承诺。”
叶满闻言笑了一下,眯眼看着荣欣德打趣道:“您不会水浒传都看过吧?人朝廷招安那能是真心的吗?”
荣欣德不言,他要是没读过水浒也就不会跟叶卿月僵持着了。
正是因为知道唯有自救,才会在叶卿月狮子大开口的份上还守着一点荤腥不放。
“荣老板,别怪小子说话直……你如果有底,根本不会在这听我胡说八道不是吗?”
他沉默地看着女孩那不屑的小模样。
这一老一少长得毫无相干,却又像得出奇。
许是知道自己有些嚣张过了,叶满收了表情继续道:“虽说峡南已经有旧主被拿来开刀了,但这不代表你们余下的就能做那旁观的猴。而且你兰联帮内部现在仍不算安分,一般的人都不会跟你这样的势力牵连过深,更别说为你打包票了。”
“这路子,还是得往上找。”
荣欣德并不奇怪叶满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已经被女孩的侃侃而谈攥住了心神。
“立典型也分是什么,是做那个杀鸡儆猴的鸡,还是做徙木立信中的幸运儿,就取决于你搭上的是田公还是商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