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重的伤,创口血肉模糊,不知是撕裂了多少次流了多少血,早就红肿发炎了。想到他就生生忍着,一路急行军赶回京城,沈郁离心中狠狠一疼,用力咬住下唇才忍住了眼泪。
萧弘像是疲惫到了极点,昏迷中一阵闷咳,气息更加紊乱不堪了。
石灵一惊,并指探上他的脉门,片刻后又连忙去查看他左胸那处陈旧的疤痕,“王爷心肺曾受过重创?”
那是落雁滩一战落下的旧伤。一箭穿胸,险些丧命……这些还是沈郁离在苍州时听赵管事说的,萧弘从未提过。重伤、失血,又淋了雨,这处旧伤又被勾了起来,无疑是雪上加霜了。
见公主点头,石灵眉心的皱痕又深了几分。“伤势恶化得如此严重,需要尽快用刀剔除腐肉,让伤口重新长合,否则一旦腐毒入血就药石无用了。王爷气血亏空,心肺受损,此时旧伤复发,更是险上加险。脉象已经太弱了,等家父出诊回来,恐怕就太晚了。”
沈郁离一听便急了,“如果你来动刀,有多少把握?”
“九成以上。”石灵说着却又有些犯难,“只是……将腐肉剔除干净并不容易,同时还要避开血脉,以防出血太多。我没有家父经验丰富,动起刀来要慢上一些。王爷若是一直昏睡着倒也还好,不然……恐怕就只能硬撑过去了。”
闻言沈郁离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听人说过凌迟之刑,石灵所说的,与那相比,也几乎是不遑多让了。他的身体已经虚弱不堪,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罪?
“公主……”小公主一脸苍白垂眸不语的模样让人于心不忍,石灵却不得不出声询问。皇帝为两人赐婚的事情京城内外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大婚未能按期举行,他们两人离京后京中流言四起众说纷纭,大抵都是说公主不满意这桩婚事,一气之下郁郁成疾,负气离京。石灵不是个喜欢八卦别人是非的,却也不可避免的在医馆中听到过不少传闻。今日来到广宁王府,才知那些传闻全都做不得真。
“有没有止痛的药,或者其他什么办法?”沈郁离问。
石灵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这样动刀,即便有止痛的药,效力也是微乎其微,起不到多大作用。”
别无他法,沈郁离只得狠了狠心,“那就一切拜托石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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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弘是被生生疼醒的。锋利的刀刃在火上烤过,无声无息割开皮肉,血液立时顺着他的身体流淌下来。他疼得浑身一颤,狠狠咬牙绷紧了身体,才把一声痛哼硬是扼断在喉咙里。
“萧弘!”沈郁离立时慌了。惊呼一声就想要按住他,却又怕再把他碰疼了,不敢乱动。
他睁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浑浑噩噩地看了她一眼,几乎难以分辨是真是梦,只有疼痛椎心蚀骨,像是要将他生生撕碎。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极剧的疼痛和疲惫让他甚至不能分辨自己在哪,只用气声极轻地唤了声“阿离”,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她一些。
沈郁离连忙将人抱住。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颈侧,炽热的呼吸几乎能灼痛她的肌肤。
她怕他乱动,轻声在他耳畔说道:“石姑娘在帮你处理伤口,你忍着些,别乱动。”
萧弘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胡乱点了点头,阖上眼睛一声不吭地生生忍着。剧痛之下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冷汗很快湿透了鬓发,身体紧绷得像是将要断裂的弓弦,空气中满是血腥气,他握着床沿的右手爆起了青筋,指尖甚至渗出了血。被她握着的左手却始终没有用力。他怕弄疼了她的手指。
他的性子隐忍而刚烈,哪怕是凌迟般的痛也不肯发出声音,沈郁离紧紧抱住他,只听到耳畔传来的喘吸声越来越艰难混乱,夹着时不时的闷咳,像是因为疼痛而喘不过气来。她怕极了,却又做不了什么,只能一次次低声安慰着,“就好了,很快就好了。”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那一刀造成的伤口又深又长,烙烫过后更是血肉模糊。石灵生怕碰到血脉,每一个动作都不得不小心谨慎,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剔除完伤处的腐肉。她刚放下刀,沈郁离只觉得怀中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萧弘终于坚持不住,又一次在剧痛中昏沉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