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刹那间,原本死气沉沉的城头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被困多日的将士们似是忘记了饥寒,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战意。刀剑出鞘,寒光如林,他们嘶吼着,如困兽挣脱枷锁般冲向城门。
胡伯雄踉跄冲出营帐,耳畔杀声如潮,大地震颤。他抬头望去,只见镇北军如天兵降世,所过之处,敌军阵型轰然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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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徒城下,赤甲军营中。
陌生的号角声撕裂寂静,许嵩猛然睁眼,五指已按上枕下长刀。这号角声并非来自丹徒城内,而是北面!
未及细思,鸣镝声骤然响起,三支响箭破空而上,尖锐的啸音刺透夜幕,震得人颅骨发麻。许嵩瞳孔骤缩,这声音他再曾听过——许多年前他去过北疆,风雪夜里,镇北军追击达钽骑兵时,便是这般鸣镝裂空,声震百里!
这声音听起来已经很近……太近了!
“是镇北军!”他低喝一声,掀帐而出,却见天际已是一片赤红。无数火箭拖着炽烈的尾焰劈头盖脸呼啸而下,刹那间周围已是一片火海翻腾,烈焰吞噬帐幕,黑烟滚滚直冲霄汉。许嵩侧身避过一支火箭,厉声吼道:“敌袭!应战!快快应战!!”
营中士卒仓皇奔出,转眼间已有数十人倒在箭雨之下。
彭威听到动静提刀冲出,怒目圆睁,狠狠一抹络腮胡子,“他娘的!跟老子杀出去!”
箭势未歇,北面夜空再起三道火矢,鸣镝声穿云裂石,铁骑已至,万军压境!许嵩心头剧震,一把扯住彭威,嘶声喊道:“大哥!来的是镇北军!”
大地开始震颤,仿佛远古巨兽自深渊中苏醒,沉闷的轰鸣自远方碾来,火光尽头,黑压压的铁骑撕裂夜幕,如决堤的冥河之水,裹挟着摧枯拉朽之势,向赤甲军大营席卷而来。彭威从未见过这样铁骑冲阵的景象。他愣了一瞬,随即狠狠啐了口唾沫,翻身上马,朝身旁呆若木鸡的士兵们厉声吼道:“愣着等死吗?!都给我上!迎敌!”
叛军营中早已乱作一团,战鼓未擂,号角未鸣,玄水铁骑却已如狂飙般杀至眼前。许嵩混迹军中多年,历经大小数十战,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攻势。他心头一沉,暗叫一声“不妙”,立刻嘶声喝令,“结阵!结阵!长矛手上前!弓箭手压住阵脚!”
然而,一切已晚。
虞明远平举长槊,墨麒麟如蛟龙腾跃,借着冲锋之势,槊锋所过之处,敌军如秋草般倒伏。几名叛军仓促挺枪阻拦,却见虞明远一夹马腹,墨麒麟长嘶一声,前蹄高扬,重重踏下,骨骼碎裂之声淹没在铁蹄轰鸣之中。虞明远连人带马如一道黑色闪电,踏着尸骸继续向前突进。玄水铁骑紧随其后,所过之处,敌阵如薄帛遇刃,瞬间四分五裂。
深夜遇袭,赤甲军虽众,却毫无防备,先机尽失。营帐间火光四起,许多士兵尚在梦中,便被铁蹄碾作肉泥。哀嚎声、战马嘶鸣声、兵刃交击声混杂成一片,战场如修罗炼狱,鲜血浸透冻土,在寒夜中蒸腾起腥热的雾气。
彭威雄踞江南二十余载,今日头一遭如此狼狈。
“大哥!那就是广宁王!”许嵩打马冲至近前,刀尖直指前方。彭威眯起狭长的双眼,顺着火光望去,只见一匹黑色骏马如疾电般破阵而来,马背上那人玄甲染血,长槊所向,无人能挡。彭威虽未见过广宁王,却早闻其名,大晏的战神将军,麾下镇北军战达钽、平内乱,铁蹄过处,未尝一败。当今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彭威神色骤冷,猛地一夹马腹,长刀横握,直冲虞明远而去!然而未及近身,斜刺里骤然杀出一员玄甲小将,战马嘶鸣间,一杆长枪破空而至。彭威仓促侧身,枪尖擦面而过,寒意逼人。他定睛一看,那小将军一双明亮的眼睛映着火光,眼底杀意如草原孤狼,让人不寒而栗。
韩宗耀平日嬉皮笑脸,战场上却也是一员猛将。见彭威冲阵,毫不犹豫催马迎上。两骑交错,长枪如龙,彭威勉强格挡。韩宗耀见一击不中,趁两马错身的间隙拧身回刺,在他背上开了条口子。
剧痛袭来,彭威咬牙低吼,心知今日大势已去,再战必死,当即厉喝一声“撤!”话音未落,他已调转马头,在亲兵掩护下头也不回地疾驰而逃。
韩宗耀并不追击,勒马回身,与虞明远遥遥对视一眼,二人兵分两路,各率一队铁骑如两柄尖刀,在敌阵中来回穿插。叛军阵脚大乱,溃不成军,被迫向中央聚拢,却正撞上韩宗烈率领的主力大军。
韩宗烈提刀迎上,身侧的将士们携刀车火锤排成雁阵,就着叛军正面冲击的势头两翼向前,中路后退,渐成围拢之势,将敌军尽数绞入阵中。刀光剑影间,无数叛军如麦浪般倒下,许嵩见败局已定,只得咬牙集结残部,拼死突围而去。
火光中,虞明远远远看见齐怀安一剑斩落了叛军绘着巨灵神的番旗。
喊杀声自丹徒城中响起。城门轰然洞开!被困多日的守军如怒涛决堤般冲出,与援军前后夹击,杀声震彻四野。叛军群龙无首,不用多时,便尽数缴械投降。
天边第一缕曙光刺破云层,血色晨曦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硝烟在晨风中缓缓升腾,与未散尽的烽火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帷幕。虞明远独立于尸山血海之间,喘息着抬手抹去溅在脸上的血。一夜厮杀,丹徒城下的土地已被染成赤色,这场战乱,却不过刚刚撕开了血色帷幕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