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见过有哪个男人,会像顾棠看贺书昭那样,去看着另外一个男人。
实在是……太奇怪了。
可更奇怪的是,贺书昭竟然毫无察觉。
在顾棠近乎露骨的眼神下,贺书昭依旧是笑意不减,就像是顾棠的样子,极大的取悦了贺书昭。
吴海华当时实在忍受不了那种氛围,才出声打破。
“咚”的一声,吴海华把枪放在桌上,盯着顾棠,眼中精光四溢。
“顾棠。”
见吴海华神情凝重,顾棠也不由正色道:“吴哥,你这是……”
“从前三爷从没吩咐过我教别人练枪,你是第一个。”
顾棠认真地点头,“三爷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我教你的枪法,是要你用来保护三爷,你可明白?”
“我明白。”顾棠长吸口气,带着某种刻入骨髓的决心,“不止枪法,哪怕要我的命,我也毫不犹豫。”
“若是被我发现你对三爷有二心,不必三爷发话——”
吴海华缓缓举起枪,枪口抵在顾棠的心口上,用力按了下去,“我也会先斩后奏,亲自解决了你。”
“不会有那一天的。”顾棠毫不退让,伸手抓住枪口,比吴海华更用力,更执着,“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贺书昭全然不知顾棠二人的争锋,他看着时间差不多,换了身衣服便准备出门。
他今日没再穿着修身定做的西装,而是柔软宽松的中式藏蓝色短褂,袖口露出里衣的一抹白,下身是条黑色的棉麻裤子,看起来不像是出去赴约,倒像是在家中休憩的舒适穿着。
也亏贺书昭是个衣架子,略带老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反而显出几分俊逸倜傥来。
忠叔见了,也是笑呵呵道:“好久不见三爷穿这些了。”
贺书昭快步从楼梯下来,“不去公司就没必要那么正式,我也嫌闷得慌。”
“三爷可是要出去?”忠叔望外看了看,“顾棠还没回来,我去通知吴海华派个人来给三爷开车。”
“不必,我去吃个饭就回。”
“这……”忠叔显然放心不下,还在再劝。
贺书昭知道忠叔对自己的关心,只是笑笑宽慰道:“你若是不放心,等顾棠回来,让他来嘉东楼接我。”
贺书昭出了公馆,只见道路旁零星停着几辆黄包车,车夫蹲坐在地上,看到贺书昭打量的视线,均惊得低下头去。
贺书昭不由想到那位曾经拉过他几次的车夫,如今不见人影,他迈出脚步,正准备随意打辆车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车轮滚动声响起。
“三爷!”
贺书昭回头,年轻健壮的车夫气喘吁吁地朝自己跑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明亮又富有生命力,他刻意放缓了呼吸,汗也来不及擦,任由汗滴顺着他那道贯穿半张脸的疤痕缓缓落下。
“三爷可是要出去,要坐车吗?”
车夫的这双眼睛挺像顾棠的。
贺书昭没来由地冒出这个想法,对年轻的车夫笑道:“怎么每次这么巧,我要用车都碰到了你。”
车夫阿豪像突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他抿着唇,紧张地抓着汗巾,支支吾吾了几声,一副答不上来的样子。
知道这人话少,却没想到嘴笨成这样,若不是派人跟踪过他,贺书昭都要以为这又是谁派来的探子。
见贺书昭蹙眉,似有些不耐,阿豪突然来了勇气,只足以让他开口,却不足以让他提起气势。
“我、我在等三爷。”
阿豪突然说话,却是让贺书昭挑了挑眉。
“等我做什么?”贺书昭疑惑道:“看我给钱大方?”
“不是!”阿豪顿时急得涨红了脸,连连摆手,“我不是为了钱,我都存着!”
贺书昭也没认真听,一边迈过扶手,一边做上车,随意道:“吃苦耐劳,你人倒也是本分。”
阿豪露出个腼腆的表情,只是他一做表情,脸上的疤痕像虫子似的活络了过来,随着他扬起的嘴角蠕动。
“我……”
“去嘉东楼。”
阿豪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贺书昭说了地名,回头见贺书昭已经坐好,便一言不发地抬起扶手,平稳而有力地向前跑去。
贺书昭靠在车包柔软的靠垫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喂。”
阿豪微微偏过头,余光瞧见贺书昭往前倾着身子,似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三爷,有什么吩咐?”
贺书昭的声音随风飘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抓着把手的手一顿,阿豪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咽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我叫阿豪,车夫里的阿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