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付梧醒的时候陈聿笙已经去上学了,房间里依然弥漫着浓郁的冰酒清香,他确实在安抚信息素的作用下睡了个好觉。
付梧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浴室,热水倾泻而下,却没能冲走身上的疲惫。
他昨晚就向于小榆请了假,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出门了。
他今天要去找工作。
云城人多,劳动力是最不缺的,想找到一份工资更高的工作简直难如登天。
付梧从早跑到晚,把所有看过的工作都问了个遍,算下来工资最高的居然是送外卖。
这么看来,于小榆给他开的工资还真不算少。付梧思来想去决定先不辞职,大不了晚上下了班出去送外卖,也能多挣点钱。他辛苦点无所谓,只要能付得起水伯的医药费就好。
晚上付梧回家的时候,陈聿笙早就放学了,那孩子正站在厨房煮面,看见他回来便招呼他洗手吃饭。付梧总觉得他和陈聿笙现在的相处方式有点奇怪,有一条看不见的边界线随时会被逾越,他尚且能控制自己,但陈聿笙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在试探那条底线。
听起来很不理智,尤其是在他刚背了二十万负债的情况下。
更何况陈聿笙年纪还小,可能只是在两人平时相处中产生了某种错觉,等过几个月就会幡然醒悟,发现这种感情只是单纯的亲情。
想到这里付梧松了口气,庆幸的同时心脏却像被攥住一样酸了一下。
“尝尝我做的面,鱼丸是新鲜的,今天晚上买的。”陈聿笙的话让付梧回过神来,他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鱼丸拌面,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道:“以后菜我来买吧......之后可能没那么多零花钱给你了,对不起......”
付梧说这话的时候连头都不好意思抬,筷子不断戳着碗里圆滚滚的鱼丸,仿佛戳破鱼丸就能把尴尬难堪的境地也捣毁一样。
他这样陈聿笙看了也难受,陈聿笙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装作没听出来他话里的隐忍和狼狈,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问付梧想不想下楼散步。
付梧摇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倦意,他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只是回到房间一头扎进床里。
从十几岁半工半读养活自己,到现在终于赚到了人生的第一个负二十万。
真够操蛋的。
陈聿笙进房间的时候付梧已经睡熟了,信息素漂浮在空气中,闻着发苦。
关灯,下楼,陈聿笙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去了城西的旧仓库。
丘栋正在仓库外指挥几个人往面包车后备箱里搬箱子,陈医生把外套兜帽拉到头顶,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
“我操!”身后突然出现的陈聿笙差点把丘栋手里的烟吓掉:“你小子能不能别特娘的穿的跟鬼一样!”
陈聿笙站在原地,微微抬头,月光下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他顿了一下:“抱歉。”
“会不会开车?”丘栋把烟扔在地上踩灭,打量着眼前这个小白脸。
陈聿笙点头。
“别废话了,”丘栋摆摆手:“快点,今天你只管开车,少看少问,碰见什么事都别下车。”
陈聿笙利落的拉开驾驶座的门,丘栋紧跟着钻进副驾,扣安全带的时候还在骂:“我他丫的就不该带你来!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
旁边的陈聿笙一言不发任他数落,等搬货那两个人一上车就发动车子驶入夜色。
车窗外的街灯一盏盏掠过,郊外的路灯没有市区明亮,一排灯全是惨白的,有些渗人。倒卖烟草不是什么暴利行业,但在烟草交易管控严格的江城,意外成了生财之道。
合法烟草价格居高不下,进货渠道层层设限,光是批发证和税费就把绝大多数小商小贩挡在门槛以外。而近些年势头正盛的夜总会和私人会所,作为烟草的高消费场所,常常供不应求。
正规渠道搞不到烟,会所老板们的目光就转向了这些“省时省力”的灰色市场。客人要场面,烟厂老板们要利润,几块钱的寒酸烟拿出来不够体面,正规渠道进的贵烟又因为限量和管控变本加厉的涨价,于是只能从这些便宜还供货量大的灰色渠道进货。
而对于倒卖者,一辆普通面包车的后备箱能塞下三十来箱烟草,批发价不过只是几十万的流水,扣除进货成本,至少能挣两三万净利润,这样一笔钱绝对值得铤而走险。
烟草远不如毒品价格昂贵,也并非被绝对禁止,就算被抓了,也不用担心直接蹲个半辈子。只要运气够好,能躲过执法检查,就有大把钞票进口袋,何乐而不为?
车没走国道,而是从一条隐蔽的小路驶入市区,陈聿笙把车停在夜总会后巷,这是市里规模不算小的一家娱乐场所——After Dark,外表看似低调,内部分为两层,一楼是普通卡座,一百块就能订一次,二楼全部是包厢,实行押金预约制,装潢十分奢靡,光低消就要五位数。
“在车里坐着,天王老子喊都别下车。”丘栋迅速解开安全带,瞟都没瞟陈聿笙一眼,看了眼时间示意后排两个小弟去搬货。
两小弟手脚麻利的把货搬到After Dark后门,丘栋推开车门下了车,也朝后门走去。快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坐在车里的陈聿笙,车窗内的脸还有些独属于青年人的稚气,但眼神却有种说不出的冷锐。
那实在不是个十几岁的小兔崽子该有的眼神。
陈聿笙透过后视镜看着三人并肩走进夜总会的后门,厚重的防火门关上,隔绝了陈聿笙的视线,车内只剩下发动机熄火后的轻微震动。
陈聿笙把自己缩进阴影里,这里是城市贫富分化最严重的地方,后巷是不少乞丐临时的住处,下水道无时无刻都在传出老鼠和其他动物的叫声,一墙之隔的夜总会却有着过五位数的低消,不少老板、富商甚至官员都会在这里搞私人应酬。
车门一关,一切交易都被隔绝在车窗外。陈聿笙清楚自己算不上他们中的一员,他也不想加入,只要有钱拿就行,他还要早点回去陪付梧睡觉,付梧最近的状态实在离不开安抚信息素。
四十分钟后,夜总会的后门再次打开,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紧绷后的放松。丘栋点了根烟抽,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玻璃。
“醒醒,没睡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