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维塔大君的地下大赌场里。”
“第一场擂台赛挺难的,和我打的对手早已超过十五岁,而刚回到塔夫塔尔的我刚迎来十四岁生日。”
“等我将他掀翻在地,断裂的肋骨差不多扎进自己的肺里,我其实不太记得用了多少时间——或许远远不到一个小时,或许只有十几分钟。”
“总之赢得的一百里瑟还不够支付我的治疗费,一场胜利让我倒欠了维塔大君几千加密货币。”
像是对于这段过去的经历感受到无奈,阿方索唇角的笑意变得更明显一点。
“请别担心,我们只是聊聊。革命军是正规部队。”
“说实话,塔夫塔尔矿业公司的高层管理挺热衷于这种场合的。无论是维塔大君的人,还是霍尔曼的人,总是爱找一些在其它星球遇不到的刺激。”
“对于这样一个优秀的合作伙伴,维塔大君相当愿意花精力招待。不过我不太喜欢矿业公司的人,资本家看似家财万贯,实际上只在有利可图的时刻舍得花钱,对于低人一等的服务人员他们经常睡完不给小费。”
胡塞悄无声息地走到靠近出口的位置。
他的身体挡在门口,枪口对准中年人的后脑。豺狼一样的家伙面无表情。
这一刻,那些傻里傻气的神情从军团二把手的身上消失了,对方整个人泡在阴影中,活像是某些点画了眼睛的恶鬼雕塑。
“所以你们在赔偿金上的吝啬态度也变得可以理解了。”
缓慢地从座位上站起身,阿方索踱到问话者的面前,低头俯视着坐在地上的那一个。
“让富的更富,让穷的更穷。”
“不是没有那么做的钱,而是那么做的钱最好用在别的地方,推动金钱生出金钱,逼迫流血汗的人流出更多的血汗。”
“霍尔曼家族和所有老牌世家一样、和那些大君贵族们一样,宁愿打官司、斥巨资供养自己的律师团队,也不愿松口开一个先河。因为一旦提高赔偿标准,所有的穷人都将前赴后继地涌上来。”
“穷到过不下去的人甚至会选择将自杀伪装成工伤或事故,来诈取一份赔偿金,以确保自己的儿女或是其他家人能够活下去。”
“而如果处处都按照安全标准建设,利润将肉眼可见地减少,所以即便是半坍塌的矿道也有工人每天进入挖掘。”
“为了维护和帝国高层的关系,从施耐德到老霍尔曼,再到如今的小霍尔曼,每年会花大量的资金进行各种名义的‘投资’,这份钱从普通人的身上榨出,然后又用以哺育管理这些普通人的放牧者。”
“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闭环。”
“我的勤务兵,刚刚满二十岁。”
伤势未愈的革命军领袖慢慢地蹲下身,平视着牙关打颤的人。当面对死亡的威胁时,所有矜持与傲慢,所有能够标榜与众不同的身份的东西,似乎就像落入水面的棉花糖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消融殆尽。
“如果你去检索塔夫塔尔矿业集团的内部系统,你可以看见他的名字——他叫努万卡,为你们的公司工作过几年。”
“他的父亲在矿上作业过程中死于意外事故,那名工人从手脚架上跌落下去,瘫痪一段时间后去世。一千两百里瑟的赔偿金不够养活两个孩子,所以我的勤务兵接过这份工作,他在进入矿井时还未成年。”
“我也看了你的个人资料,就在你进来的同时——马特·琼斯,任职于塔夫塔尔矿业集团的人力资源部超过十年的时间,在中等星和高等星拥有九处房产,其中一部分来路不明的‘馈赠’被你藏得很好,连同你那年轻的、刚怀孕的小情人一起。”
当那双蓝眼睛极近地凝视着一个人,它们不再明亮,反而更接近于氲开的墨水。
日光充足的湖面总会泛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蔚蓝,然而夜晚中的深水则沉沉如铅石。
“未成年人很便宜吧?作为人力资源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你一定计算过其中的性价比。孩子们的雇佣价格只有一名正常成年人的一半,但是他们每天靠身体、人力搬运到地面上的渣土,却和成年人相差无几,未完成进度还需要扣掉相应的工时。”
“我可以向上面申请!”
在这样的压力下,这位被道破姓名的男人——马特终于发出了急切又尖锐的声音:“我可以申请更高的赔偿金!将这位努、努万卡连同他父亲的补偿资金重新结算,按照联邦的最新劳务规定,并加上时间债,以三倍标准赔付!”
那汗涔涔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神情,这样的神情很多人都会有,很多人在意识到自己出于劣势地位时都会使用。
阿方索笑着伸出手。
他轻轻地拍了拍对方冷汗直流的脸颊,这样一个动作显得温柔又多情,同其本人那张皮相出众的脸十分搭配。
“他死了大概一天半。”
革命军领袖说。
“在那之前,他是他们家最后一个活着的幸存者。”
不再同快要晕过去的马特对视,加西亚站直了自己的身体。
当他真的站在那里,一些更偏向于儒雅文静的气质消失不见,人们会意识到这位革命军的领袖身材相当挺拔。
“所以我会就霍尔曼家族以不正当手法恶意收购塔夫塔尔矿业集团这一事项,向联邦提出调查请求。”
“我想联邦会相当乐意获得一个瓜分眼中钉的由头。”
“而你……”
对自始至终站在门口的胡塞比了个手势,阿方索最后扫视一眼坐着的倒霉蛋。
“你可以猜猜看,有哪些事情,哪些秘密足够说服我。你同财务部门的耐森关系很好,我想总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小细节能够帮助你保留下自己的脑袋。”
“比如近几年的资金流动,事物总会留下自己的痕迹,然后被有心人挖出来、藏起来。”
“认真想一想,再回答我的问题。”
他说。
“我不太喜欢给人补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