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去拿海德曼风险过高,我们的支援跟不上,战线不足以拉长至边境线。”
结束与索斯金通讯的阿方索坐在桌前,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去摆弄星域图。
“那里距离联邦的边境哨岗星球不算远,和哈默拉也很近——我拿不准他们的态度。”
“两周之后的会谈,我将再一次试探苏莱曼的立场。之前他将自身的信息瞒得滴水不漏,你没能挖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我们的手伸不进那样一个有着完全独立的政治立场和宗教立场的自治星球,但人总会有弱点。”
“联邦一直对哈默拉的主权虎视眈眈,他却无意识地偏袒着联邦的秘密。”
苍白的脸色让说话的人看上去气色很不健康,这和过度的劳累以及连续的战斗有关。
“我们不需要听他说了什么,我们只需要听他对什么闭口不谈。”
“不是经常有那样的故事吗,恶龙都喜欢将自己的秘密和珍宝藏得好好的,无人知晓宝藏之地的入口在何处。”
“然而当他望向宝藏的方向,连眼神中都会带着担忧和自豪。”
DK305、DK307到DH7116这三颗星球,眼下全都处于乱糟糟的状态。
与其说它们是功能性星球,不如说更偏向于畜牧场。人是唯一的牲口,自然资源是可以出售的草料。
这一轮拉锯两边都没能讨到好处,从结果而言,革命军勉强胜利,但代价同样惨烈。
更倒霉的则是这三颗星球的原住民,今天被镇压军轰一遍,明天又被革命军的流弹砸到头顶上。
这样的话题令胡塞烦躁。
红头发的那一个胡乱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将从不离身的枪杵在地上,靴尖踢了踢碎掉并且翘起来的地板。
“人不够用。”
“再这样下去你和我得累死,加西亚。你这个样子还要亲自跑会谈,会显得我无能又窝囊。”
“我们不能像个超人那样,今天飞到这个战区,明天飞到那个战区,一年里面有十一个月都花费在路上,剩下的一个月在打仗,还要倒欠好几年的深空航行造成的时差补偿债。”
“这些星球不仅需要管理,还需要有人守着边防线,否则等我们拍拍屁股走了,帝国的那群玩意儿就会掉回头来偷鸡摸狗。”
年轻些的男人胡乱将自己的外套扯一扯,扯得衣领大敞:“见鬼的,DK305还是冬天,这里的气温却反而像是在过夏天。”
“索斯金人还行,但打仗么……就平平无奇。他就靠自己的经验来,没有啥天分。”
好残酷的评价。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第二个胡塞,这没接受过任何高等教育,也没学习过系统的战略指挥的傻子,偏偏在干仗这件事上无师自通。
“而且他还有点……那什么,就是很老式的那种,骑士主义精神?”
骑士主义精神这种高级词汇从文盲的嘴里蹦出来,堪称罕见。
胡塞没忍住笑:“他会写信,你知道吧?我去DH7116帮他反推战线的那段时间,看见他在休息的时候抽空写东西呢。”
“这年头谁会在纸上写信啊,全是一些文邹邹的玩意儿,爱啊公正啊胜利啊希望啊什么的。”
“比利大君每天满嘴宗教,他养出来的指挥官也每天都在说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我上次瞅了一眼他的信,‘有人爱得太深有人爱得太浅,一些人用钱购买爱而另一些人把爱卖出’、‘在烧焦的土地上,我又发现了一株新长出的绿芽,它多么小,就像大地之上迸发的那一小簇春的信号’——感觉像是被我放了三天三夜的废话文学,土里长草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阿方索笑了。
“我们的队伍里出了一位诗人。”
对于这位半路加入的索斯金,他和胡塞倒是难得给出了一份信任,因为对方固执又正直,给比利大君当差的时候就过得不怎么样,还曾经因为劝谏对方拆除过多的教堂而被连连遭遇停职。
对方的战役表现中规中矩,胜在人品还算好。
“是奥斯卡·王尔德。”
拨动着星球的手指轻轻地捧起DH7116,蓝色的眼眸低垂。
“你该读读索斯金没写出来的原文部分——他杀死了他所爱的东西,可谁都在将所爱的杀死。”
那指尖在小小圆球的表面敲除哒哒的轻响:“有的人用恶毒的眼神,有的人用阿谀奉承的巧言。懦弱者使用轻盈的吻,勇敢者执起锋利的刀尖。”①
“我们的这位诗人平时阅读的书可真是够冷门的。”
胡塞的脸色浮现出一种深刻的茫然来。
“那是啥?”
“我经常听不懂你们文化人说的话。”
“索斯金和你打配合很难吧。”
阿方索没再做解释,只是笑着摇摇头。
“你的思路太过跳脱,他想不明白省略解题过程直接得到答案的场景,而你总是觉得他跟不上你的速度,命令已经发出,他还在边做边琢磨。”
“啊对对对。”
这回对方听懂了,那颗鲜红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想那么多做啥,看见破绽就怼上去揍啊,想得太多只会浪费时间,对方早就把破绽都被补上了。”
“我的脑子里存不住弯弯绕,但我的眼神好着呢。”
“之后我会将他调来我的身边。”
阿方索做出了回应。
“他适合守成与防守,不适合进攻。一旦DK307至DH7116的防线稳定下来,我会让他分一部分精力到星球的临时接管上。”
“到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