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
“轰隆隆——”
头顶突然响起一道惊雷,紧接着闪电的白光亮起。
董建坐在旧纸箱边,脸上笑着,语气中充满挑衅,一张脸惨白得像地狱来的恶鬼。
“要我说就是太冲动,为了个女人就去死,还搭上自己一家老小,多不值当……”
“董建!”
“闭嘴!”
江川语气冰冷,双眼暴怒地盯着夜色中董建的身影,陈年旧事被人如此提起,宛如把他结痂的伤口狠狠剜下来。
鲜血淋漓。
江川:“那是我母亲,我不允许你侮辱她,我父亲也没错!”
十几年来都不曾从他口中喊出过的两个称呼,再次从少年口中说出,没想到依旧是为了替他们正名。
董建哼笑一声,似乎根本不怕激怒他。
“有错没错谁又知道呢,反正都死了,说起来你们父子也是够可怜的,啧啧啧……”
“看看吧,你父亲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如今你也落得这副田地,还真是巧,难道这世上的美人就格外好你们这一口……”
他话音还未落,视线中的少年便控制不住瞬间暴起,周身裹着无边的愤怒和哀伤气息,朝他袭击而来。
江川暴怒,“你给我闭嘴!”
董建嘲讽一笑,飞快地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刀刃银光一闪,刀尖刺入皮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川!”
身后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银光闪过的雾星河,立刻尖叫出来,他爬起来就朝两人奔去。
“别过来!”江川喊道。
雾星河脚步一顿,停在离他们两步之远的地方。
江川眼睛死死盯住董建的脸,他目光下移落在自己被匕首刺穿的小臂上,语气森冷。
“就凭你,还杀不了我。”
董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喉咙上抵着的玻璃碎片,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他喉结微微滑动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刺疼和冰凉。
江川眼底布满红血丝,握着玻璃碎片的手心不断渗出鲜血,而他仿佛感受不到疼,“……我也不会杀你,没那么好的事,我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后再死。”
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头顶的瓦片上,天空中闷雷呼噜噜地响,似乎正蓄势待发为下一场惊雷做准备。
江川冰冷的话语如同催命的丧钟。
“你这些年违法放出去高|利|贷,把人打|残打死、勒|索绑架、亵|玩那些学生的种种恶行,我都有证据,我才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我会让你进去,进去去赎你该赎的罪!”
董建心底一沉,“不可能,你在诈我!”
“没必要……”
江川冷笑道:“胖东是我的人,我手里有很多证据,现在就差一个说出来的机会,我来之前已经让人报了警,只要警|察一来,你今天跑不了!”
董建心底一惊,胖东是他身边的左膀右臂,跟了他十几年,是他最为信任的人,不可能是江川的人。
“你放屁,你在唬我!”
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江川只好说:“胖东和余晖是发小,你不知道吧?”
董建再次一惊,余晖?!
落日酒吧的老板!
电光火石间,董建脑海中忽然闪过几道往日被遗忘的细节,那些平日里忽略的画面,如今想来却仿佛真的充满了疑点。
江川语气低沉,“十三年,八个人。”
董建刚想说什么八个人,而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瞳孔瞬间一缩,“你……你真的知道?”
江川手中的玻璃片忍不住用力扎深了一点,血丝从董建滚动的喉结流出来,“八个人,年龄最大的那个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上个月跳楼了……”
董建根本就记不起来他说的是谁,十几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那个面目全非的小男孩如今过得怎么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脸上无所谓的表情再次激怒了江川,他手中的玻璃片下意识就想刺穿对方的喉咙,却又在即将刺穿的那一刻颤抖着克制着停下手。
江川:“……”
他抖着右手腕,朝身后愣在一旁的人说:“星河,你过来……”
雾星河眼睛从刚才起就直直地盯着他小臂的匕首,鲜血像不要钱般沿着胳膊往下流,染红了江川的衣服,也染红了他的眼睛。
“……哥,你的胳膊。”
江川把他喊到身边,扭头对他说:“乖,帮我把匕首拔出来。”
雾星河:“……”
他猛地睁大双眼,忍不住跪在地上,手掌颤抖地放在他鲜血直流的小臂上。
董建手刚一动,喉咙就被江川用玻璃片抵着往后压,江川嗓音冰冷,“老实点!”
他扭头对雾星河轻柔地说:“把刀拔出来,撕了衣服用力绑在我胳膊上,你能做到的。”
雾星河惊慌地看着他,又看看被他用玻璃片抵着喉咙暂时不敢动弹的董建,明白他不敢再拖时间了,就心一横,撕了身上的短袖下摆,结实地绑在江川的大臂上。
然后他闭上眼睛,握住刀柄,用力往外一拔。
有几滴温热的鲜血溅到他脸上。
他睁开眼去查看江川的情况,江川脸上虽然惨白看不见一丝血色,但行动尚未受阻,身形只晃了一下就站稳了。
雾星河担心他是在逞强,赶紧上前撑住他。
地上的董建一条腿受伤动不了,喉咙被割得鲜血横流,手边也没了武器,只能发出嗬嗬地呻吟声,目光阴冷地看着他们。
江川瞥了他一眼,竭力压下心中再上去捅一刀的欲|望,他在心底祈祷胡冬冬的动作能快点。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砰——”
巨大而陌生的暴响突然在身后响起,紧接着他手臂下搭着的雾星河身体忽地软下来,江川直到这时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硝烟味散去,耳朵里的轰鸣声远去。
江川本能地抱住倒地的雾星河,惊讶惶恐的脸一扭,入目就是一个黑洞洞的圆口。
董建笑容阴险得意。
江川颤着声问:“……你敢私|藏||枪||支!”
雾星河小腿上被洞穿的血窟窿在哗哗地向外流着血,失血过多让他整个人变得虚软无力。
疼痛袭来,他疼得眼泪直流,“……江川,我好疼。”
雾星河颤着手去碰江川脏污的脸颊,心里好害怕自己会不会死。
江川握住他的手,颤抖着说:“我在……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江川此刻顾不上再去思考董建为什么会有抢,他表情空白地看着怀里的人,声线都稳不住。
两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哪里经历过这种电视上才会播出的生离死别,一瞬间大脑都宕机了。
“你赶紧……走……走!”
雾星河说话时,眼角余光瞥见黑洞洞的圆口再次对准了身旁的江川,他忽然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挣脱开江川的怀抱。
他骤然起身扑过去,双手握住那冰凉的东西。
“砰”一声。
子||弹|应该是打在了房顶上的瓦片。
“星河!”江川失声喊道。
来不及思考太多,雾星河身体的求生本能促使他想把对方手里的东西夺过来。
然而事与愿违,他的力气比不过一个成年男人。
混乱间,手中的||枪||支歪斜,枪||口竟然抵在董建的腹部,闷响声震耳欲聋。
雾星河:“……”
江川:“……”
董建睁大双眼,眼底撑满了红血丝,眼珠都快要蹦出来了。
这一系列突发变故只发生在三五秒之间,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雾星河吓得整个人愣在原地。
就在此时,厂房外忽然传来急促响亮地警|笛|声,一群人凌乱地脚步声朝着||枪||声的位置急速奔来。
警犬的吠声传来。
江川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大脑来不及思考太多,他就已经推开了麻木的雾星河,用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握住了那把冰凉的东西。
董建目光已然涣散,却在一瞬间又聚焦,他唇角掀起一抹恶劣的笑容,用手指握住少年的手。
“……死也要…拉陪葬…黄泉路…走……”
江川握着的手还没来得及动作,就……
“砰——”
话落,枪响。
江川眼前再次炸出一团血花。
雾星河被用力推开后,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他扭头看过去时,却隔着血雾和大门外跑进来的一群蓝色制服对视。
他瞳孔急剧收缩,嘴唇颤抖。
“不要……”
“不要……江川……”
他察觉不到疼痛般往江川身边爬,却在接受到对方布满哀伤和爱意的眼神时停下来。
“江川……”
“哥!!”
雾星河小腿无力地拖在地上,一双布满血痕的手臂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他伸出手想去再碰一下他,却徒劳地只能抓住空气。
意识中最后一幕,是江川被人架起来往厂房外走,黑色雨幕中红蓝交织的灯光,迷离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