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润尽可能委婉地提出这个问题,宁寰迟来地目露戒备,往被子里缩了缩才答道:“很少有人知道,我本来有个弟弟。”
瞥见千润再次往不恰当的位置飘的眼神,他揉了揉眉心道:“别多想,是字面意思。母后生他时不太顺利,差点没熬过去,在我十岁那年……弟弟冻死了。”
“冻死了?”忽视前言不搭后语的混乱,千润同情地拍拍他的肚子:“你节哀……可是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你在王宫多待几天就明白了。”
“这……我不明白!你弟弟的死跟他们要害你又有什么关系?”
宁寰偏过头,伸手拨了一下药壶,不让它停止摇晃:“有没有关系不是我说了算的。”
“不是,就算涉及夺权啦、谋朝篡位啦这一摊子无聊的事——”
“也就你会觉得无聊。”
“——他们是打着一个死人的名号消灭你这个还有希望的大活人?然后你还认命了,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我站在谁的立场上都想不明白啊!”
宁寰面无表情地纠正她:“你错了,我哪有什么希望,回来这一趟还不够看清楚的吗,留给我的只有问题。”
“那王后知道竹林中的事吗?”千润想起眼前这张脸托孤时的坚决,“她知道了会发疯的吧!”
“她的确时时刻刻都在发疯。”
“你怎么——”
“所以这件事绝不能捅到她那里去,拜托你了,让她睡个安稳觉吧。”
旸羲王后不该满怀对孩子的担忧死去,所以千润表示“本意如此,无须多言。”
“多谢。”宁寰冲天一抱拳,“现在可以放我睡觉了吗?”
千润抓住他的胳膊,自顾自地沉吟道:“可我知道得越来越多了,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下怎么处置我?”
不杀可以,要不关押几天呢?否则这个国家还有王法可言吗?虽然宫中暗卫诛杀太子也算不得有王法……可完全放任她大摇大摆地逃脱惩罚,那些一路抬着火锅跟宁寰去抓奸——不是,抓奸细的宫人不会觉得不平吗?
宁寰徒劳地挣了几下,未能逃脱清净天的钳制,只好道:“不关不关,这不还等着你去查明真相为我平反昭雪吗!你刚才这些屁话我就当没听到。”
他抬起头,反复强调:“该收拾的人都收拾过了,有什么心结也都解开了,我早就说过,你人在这里就行,只要不挑战我的底线……算了我没有底线,你人在这里就行。”
说罢,“咕咚”一声栽进了软枕里。
千润不喜欢留隔夜的疑问,又道:“太子殿下,汤虞国的结界是不是也在限制你?”
“我不开心了。”宁寰都把被子掀到她脸上了了,“满打满算,你今天从早到晚一直在失职,你应该好好反省,不应该拉着我吵个不停。”
哦?这会儿才感到不开心吗,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宁寰不再关心她的表情,扯过被子往头上一蒙:“好了映雪,你要开始努力查证了,接下来你会知道得越来越多,你已经不是简单的映雪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映雪精。”
石斛精并没有紧张,只是把最底下那层身份小心地掖进了被子里。
她总觉着好像还有件事没问清楚。是什么呢?
床顶的药壶在眼前摇摇晃晃,像一滴淡墨,消散在满池的洗砚水中。
肉身的疼痛会让意识模糊……好在疼痛的只是肉身。
既然是个假肉身,魂魄比混沌的土壤轻很多的仙人只要祭起一个离魂诀,便能暂时脱离凡俗的限制。
结界可以探测境内住民的能力,此事本该多加小心,可千润心中一团无名火越烧越旺,已经无法从嗓子眼压到脚底了。她讨厌被蒙骗、讨厌被糊弄,尤其是被这群短寿又短视的渺小凡人——却还保有一丝理性,知道不能只怪宁寰一个人,严格来看,整个汤虞国都应该为仙人发怒担责。
让她查证是吧,那好啊,她这就领命上路了。
离魂之术,若非仙人还能随时回到未经损毁的肉身,说来也和凡人身死无异。不过宁寰都有胆子生片师弟了,撇一具尸体在枕边,料想也吓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