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它就被和其他宝可梦分开来用餐。
不过它很快再次见到了那个人类,在宝可梦中心里的卡座里。
她沉默着,隔着第一次触碰它时所戴的质地奇怪的薄片——它现在知道了这叫绝缘手套——摸了摸它。
它也和她一起沉默。
直到另一个雌性人类——或者说,另一个女人——走近他们。
女人先是朝它晃了晃手,不用招呼便自顾自地坐在人类对面,“我可以让它学会如何控制自己体内的电流。”
“既然你已经愿意将它托付给我,就不浪费时间证明这点了。我来和你见一面,只为了确认一件事。”
“在它能自如控制之后,你还想把它接回去吗?”女人问。
那个人类终于给了回应,她沉默着半晌,摇了摇头。
女人从人类那里接过那枚精灵球,看了它一眼,似是叹息:“和你的原训练师告别吧。”
于是,随遇而安的它再一次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它安分地呆在精灵球里,任由女人把它带到另一个地方。
一个九曲十八弯巷子深处的小楼,两三层高,走进去才发现外面看着狭窄的院子实际上足够宽敞,中间摆了一套朴实无华的石制桌椅,墙角种了一把焉了吧唧的竹子。
院子里坐着个少年,脑袋后边扎着很短的小揪揪,正用毛笔往手中的石块上写字,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招呼。
女人把它从精灵球里放出来,问它:“你愿意跟着我学东西吗?就像刚刚说的,我可以让你学会控制自己体内的电流。”
“这样你就不会再伤害到自己不想伤害的人。”她说。
等伤害了之后再去思考如何不伤害有什么用呢?伤害已经发生了。
它没出声,在心里默默地想。
『这确实没法弥补过去的任何一次伤害,但可以杜绝未来可能发生每一次。』
皮卡丘惊得竖起耳朵,猛地抬头去看女人的脸。它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却接收到了女人对它“说”的话——耳朵和心灵的“听”法是不一样的。
『你能听到我在想什么!』
『我还能告诉你我在想什么。』
它看到女人弯了弯眼睛,替它补充。
“如果你不喜欢这种交流方式我也可以用普通的。”女人发声。
它摇了摇头,表示无所谓。它曾经也经历过一次心灵感应,对象是只小果然翁,它们并不熟,只是因为小果然翁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这种力量才不小心和它连上了。
那只小果然翁对此非常自卑,没有同龄的幼崽愿意同它做朋友,很多果然翁长辈甚至都对它敬而远之——就算没有秘密,也不是所有人都情愿和一个无时无刻都有可能窃听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家伙待在一起的,更何况大多数人都有一箩筐秘密。
在未经对方允许的情况下,径直连同心灵感应,这点连很多拥有隔空取物的神奇力量的家伙也做不到。
它有点相信这人不是个满嘴跑火车的骗子了。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学?”女人再次问。
『随便。』皮卡丘回了一声,没克制住又在心里接了一句:『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了。』
『那你现在有家可回了。』
女人兴高采烈地把它抱起来,终于想起了那个被忽视的少年:“从今往后,它就是你师弟了!”
“拜师礼呢?”少年停笔,抬头望来。
他的表情平静,似乎习以为常。
“就当拜过了。”女人无所谓,用手顺着它的皮毛,低头和颜悦色地对它说:“你喜欢蹭别人的脸颊对吗?虽然现在还不能让你去蹭其他人类。”
她抬起下巴点了点坐在石头墩子上的少年,“不过你可以蹭你师兄。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睡觉的时候不可以。”少年插嘴。
“可以。”女人碰了碰它的手,告诉它:“我才是师父,小皮你应该听我的。”
少年叹了口气。
它也想和少年一起叹气。
“现在就可以试试。”女人把它举到少年面前。
少年毫不介意地双手把它接了过去,它反而慌了神——它还没做好看着另一个人在被它蹭过之后倒在地上的画面,虽然这两个人看起来都多少有点神神叨叨的,它也没什么好感,但不喜欢和讨厌是两个概念。
人类那么脆弱……
少年猝不及防贴上它的蓄电囊蹭了蹭。
皮卡丘剧烈地挣扎着跳出来,眼前再次浮现出人类倒在地上的样子。
现实并没有像它预料的那样与记忆重合,少年还是坐在石头墩子上,还是没太多表情,只有微微上扬的眉梢让它轻易感受到了他惊讶的情绪。
它比他更惊讶,它无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蓄电囊,细小的电流甩在它的爪子上。
它毫不怀疑刚刚的惊吓让它放出了比往常漏电更多的电流,但少年却毫发无损。
女人朝它眨了眨眼睛,像是早就料到。
皮卡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想要再次确认。它三两下攀上少年的肩膀,确认自己扒稳了不会掉才小心翼翼凑过去贴了贴。
——原来这就是没有蓄电囊的人类的脸颊!
它没忍住,又贴过去蹭了蹭。
这次它注意观察了下,余光能看到贴合在少年脸颊那块皮肤上的淡蓝色薄膜,它把脑袋缩回来,伸手去摸——这次那层淡蓝色的薄膜没有立刻消失,少年好脾气地任由它戳戳碰碰。
这层薄膜非常柔软,和皮肤之间没有间隙。它伸出一根小手指轻轻往里按,薄膜也随着那处软肉一同出现浅浅的凹陷。
皮卡丘突然起了兴致,搓了搓自己的脸颊,贴过去蹭了又蹭。
目光瞥到站在一旁笑吟吟的女人,突然觉得留在这里或许也不错。
真的吗?
可能吧。
反正它是随遇而安的性子。
虽然这一次,它相信这会是件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