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可知,汝这般,苦的累的只有汝。”
“吾选择之路,吾心甘情愿,无悔也……”
“那么,汝还犹豫什么?莫要让人扰了你自己的心……”
最后一句!
无衣师尹惊诧抬头,绛紫色的身影渐渐消散,面上不知何时已收敛了笑意。
无衣师尹倏尔一笑,朝着那抹消散的身影,道了一句:“多谢……”
多谢你,令吾听到这些话,这些永远不可能从那个人口中听到的话,尽管……都是假的…………
眼前黑暗乍然破碎,在幻境之中待的时间太长了,猛然见到阳光,无衣师尹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面前是数不清的长阶,无衣师尹抬眼望去,长阶之上,一座大殿巍然而立,他敛了笑意,却是直直站在阶下,丝毫没有抬脚的意思。
今日,他无衣师尹是客!
“不愧是无衣师尹……”望着那抹瘦削却异常挺拔的身影,灵绮素不由得赞道,随即开口吩咐道,“华颜,辛苦你了。”
凋华颜身形一转便消失在殿内,灵绮素偏头看向度修仪,度修仪方才只随意打量了这位掌台一眼,满腹心思都放在了凋华颜与水镜之中的无衣师尹身上。如今直面灵绮素,心中竟是一颤。
“执象之求①,值得吗?”
或许是他曾看过那样的眼,生命的灿烂已趋于消失,唯有眼中仍是不灭的火焰,似能燃烧一切。女子面色苍白异常,再鲜艳的红袍也无法掩盖那虚弱的模样。他能看到女子的生机在渐渐流失,却不知为何仍是强撑着,强撑着一口气,挣扎这么久,又是为了什么呢?
透过那双清澈的眸,似乎看到了无数线条复杂地缠绕在一起,直到最后,一抹身影转瞬即逝。眼睛忽而传来一阵刺痛,眨眼间,度修仪迷茫望去,方才一切仿佛只是个错觉。
“原来先生也信所谓命理吗?”灵绮素垂眸,执象之求,世上有谁不执呢?弭界主,澈寒师尹,乃至无衣师尹,度修仪,执象的人实在太多太多。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句不信命罢了。
信吗?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又有谁能做到呢?
“吾自是不信的。”
“只是好奇,果真值得吗?”
灵绮素抬眸,撞上了度修仪的目光,平淡如水,不见一丝好奇。
“无论是否值得,只求不负此心。”
女子亦是淡然,这副模样却让度修仪暗了双眸,正要开口,却瞥见凋华颜已带着无衣师尹进了殿,也只能暂时按下。
“无恙否?”度修仪抬脚便迎了过去,虽是从水镜中看到了无衣师尹的经历,但到底不曾真正经历,自然是要问上一句的。
无衣师尹早已收拾好心思,朝着度修仪摇了摇头,道:“无妨,劳烦你了。”
“应当的。”度修仪明白无衣师尹指的是自己的那次出手,不过那确实是应当的,无衣师尹的恩情,度修仪总要还的。
两人相处百年,纵使再为忌惮对方,却依旧有着难言的默契,看在灵绮素与凋华颜眼里,便是两人感情甚笃的模样。
“师尹与度先生果真如楔子所言一般情义深厚。”凋华颜垂眸,楔子自然不可能说这样的话的,他只调笑般说过,无衣又多了一个看重的人,却从不曾提过是谁,但是无衣师尹的交际就在那儿,这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她却不明白,无衣师尹是怎样的人,四境皆知,他怎么会这么轻易接纳了度修仪?还有楔子,竟也隐隐护着度修仪,是该赞不愧是度修仪吗?
凋华颜深思间,灵绮素也未曾开口,无衣师尹二人也不愿抢先开口,殿内竟就这么沉默了下来,颇为尴尬。
直到凋华颜回神,方才打破了这无言的尴尬:“吾便不再绕弯了,此番邀请师尹和度先生前来,乃是为了一桩交易。”
“交易?”度修仪和无衣师尹对视一眼,度修仪笑着垂了眸,安安静静地站在无衣师尹身侧把玩着自己的折扇,将主导权全让给了无衣师尹。
无衣师尹心知度修仪的意思,这本来也正合无衣师尹的心思,也不再推脱,直道:“吾尚不知晓,吾与好友能与观星台交易什么?”
“恳请度先生出手,救掌台一命。”
凋华颜也是毫不忌讳,直接开口道出了自己的要求,无衣师尹看向灵绮素,这位掌台一直未曾开口,观面色却是虚弱异常。
这样的一个女子,究竟是凭借什么建了观星台……
话题被扔到了自己身上,度修仪也无法作壁上观,况且对于灵绮素,他也确实有些好奇。若无他这样的体质,只怕难以支撑如此庞大的一个境界,灵绮素又是靠什么支撑起了整个观星台?
是命吗……
可真正值得吗?一个观星台值得用命去换吗?
“吾救不回一个没打算让自己活命的人。”
这话说的却是有些刻薄,不像度修仪平常会说的话,无衣师尹侧目看去,只见度修仪手摇折扇,向来薄凉的眸中却含了一丝悲悯。
这种神态……
无衣师尹有些恍惚,太像了……
他永远都记得他与楔子曾一道共游慈光,见了那世间百态,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怨有人悔。那时的楔子便是如此,向来淡然的眸中染上了一丝悲悯,那一眼便是如此,教人见之难忘。
度修仪……楔子……
是否这些人都是如此,面上如水一般淡然,却将自己的心摆的那么高,高的能看透世间所有,高的能让他们用最令人嗤之以鼻的所谓悲悯观眼世间?
直到此刻,无衣师尹方惊觉,为何自己那么忌惮度修仪,却放纵了对方的接近,任由两人越走越近。
度修仪,竟是像极了楔子,时常待在他身边的人,却是与楔子最为相似。从平日的神态到如今的悲悯,再到素日的一言一行,一样的风华无双,不染尘埃。
似乎只剩下他,仍在泥沼中挣扎,想要挣得那一丝光明,却不断下沉。
这大概便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