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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决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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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日,你会陷入他为你编造的谎言而不自知,或许只有到了某时某刻,才会恍然惊觉。”

“好友,值得吗?为了这样一个徒儿,值得吗?”

声声质问,度修仪始终一言不发,握剑的手却颤了起来。

宛如图穷匕见,无衣师尹将恶意毫不伪装地表现在众人眼前,他就是要逼度修仪与言随离心,或者说,逼着度修仪放弃言随。

如果度修仪愿意应承他,言随便是度修仪向慈光之塔递的投名状。

很显然,言随也明白这个道理。

事实上,他听到这些话,便瞬间挣扎起来,然而,挣扎的人再度被镇压,这一次,是一羽赐命,是一向平易随和的一羽赐命。言随记得,事发之后,一羽赐命眸中还多有动容,眼下又怎会如此?

一羽赐命带着歉意望了言随一眼,只是手下毫不留情,猛地点了言随几处穴位,言随顿失气力,软软地瘫了下去,一羽赐命及时屈身,将人扶稳后,便再也没站起来过,任由言随半躺在自己怀中。

那一瞬,言随听到几不可闻的一声:“抱歉,吾不能让你误了师尹。”

他觉得有些可笑,该说不愧是无衣师尹吗?他抬眸,先生犹在沉默,未必不是动容,明明他与先生相距不远,可这一刻,他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天涯海角,他这一辈子都跨不过这天堑,走不到先生旁边,而先生也看不到他……

不经意间,一滴泪划过脸颊,他往日惯作这副姿态,因为他清楚,他的眼泪可使先生心软,可教先生怜爱于他。然而,这是第一次,他这般绝望,一切妄想尽被打破,他清楚,他与先生再无可能了。

“吾不知晓他日将会如何,但如今,他依旧乃吾之徒。”度修仪淡道,“他为吾徒一日,吾便护他一日。”

“更何况……”

“师尹所为,与他又有何分别?”

度修仪哂笑:“最起码,我清楚,无论何时,他绝不会害我性命。”

他并未继续说下去,却也轻盈抬眼,眸中意味深刻,仿佛在问,无衣师尹,你呢?

言随绝不会害度修仪性命,霈云霓已然说明过,那毒是精心掌控过剂量的,于常人而言,那是再好解不过的毒,根本不足以伤体,偏偏,特殊的是度修仪。

可无衣师尹你呢?眼睁睁放任言随下毒,更是诸多小动作频出,比之言随,又好到哪里去?更何况,无衣师尹已然几次三番欲置度修仪于死地。

“好友与言随果真师徒情深。”倒衬得他无衣师尹是个拆散旁人师徒的恶人一般,无衣师尹敛眸,“吾倒是忘了,月前好友还说要为言随大办一场拜师宴,喊了百年‘先生’,言随也是该改口了。只是不知,如今好友可还有这个想法?”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被掣肘的言随瞳孔紧缩,无力地挣扎了起来,一羽赐命急忙出手压制,竟也有些压制不住。他低头看去,只见青年脸上,泪痕狼狈。

言随恨过,恨度修仪收自己为徒又不愿给自己一个正式的名分。只是这份恨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度修仪接二连三的受伤打断,那份恨就这样被轻易按下,随后化作对无衣师尹的憎恶。

但这百年来,他心中依旧不解,他与先生明明已有师徒之实,为何先生不愿给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

原来,他曾距那声“师尊”如此之近……

只是,到底,被他自己毁了……

一羽赐命并不清楚言随的心绪,只是看着青年奋力挣扎,渐渐地,青年停止了动作,身体缓缓歪向一旁,眼中是说不出的绝望。

“你……”一羽赐命犹豫地松了手,言随也再未挣扎过,宛如受了什么打击一般。

“师尹,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度修仪面色淡淡,似乎完全不曾被无衣师尹的话干扰。

这样一副情态……这样一副情态……

手中香斗已在掌中割下几道伤痕,无衣师尹恍若未觉,他沉默了许久,方沉声道:“言随与他人合谋叛乱,好友以为,吾会放过他吗?”

“吾从未奢想你能放过他。”度修仪明白无衣师尹是个怎样的人,言随一早就是弃子,只是这枚弃子,恰好能用来牵制度修仪罢了,不然,只怕言随也活不到今日。不过,恰是因此,反倒给了度修仪救言随的机会。

无衣师尹笑了,多年相处,度修仪太了解无衣师尹了,恰如无衣师尹了解度修仪一般:“吾欲他死,你待如何?”

“你能护他一时,可能护他一世?”无衣师尹连番逼问,哪怕声音略显虚弱,亦显其自信,“无衣师尹欲杀之人,还未曾有活下来的。”

旁人说来略显可笑的话,到了无衣师尹口中,却是掷地有声,他有这个底气,无衣师尹的手段,确实令人防不胜防。

度修仪回头,言随双目已失了神采,往日种种一一浮现心头,他还记得,最开始,这孩子不是这样的,他也从未想过,言随会行至如此境地。而这,都是度修仪的错,度修仪之错,不应由他人承担代价。

他蓦然转身,一步一步行至言随身侧,一羽赐命解了言随的穴位,随即起身退至一旁,为这对师徒留足了空间。

风轻轻拂过,度修仪衣角翻飞,长身玉立,言随虽是被解了穴位,一时也难恢复气力,他试图起身,却始终不得其法。反倒是再三跌落,沾了满身尘土。

此情此景,谁又会想到,他们两人曾为师徒呢?

最后,他羞恼一般,以拳捶地,临了临了,原来他言随只是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

而度修仪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就这样静静看着言随的动作,不出声,也不曾出手相助。

直到一只手悄然拉住了度修仪的衣摆,度修仪低眸望去,言随屈膝跪在地上,衣衫之上尽是尘土,实在狼狈至极。他似乎想笑,却也只能在脸上挂着难看的笑意:“先生,能死在您手中,言随死而无憾……”

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如今却跪在他眼前求他杀了自己……

“叮铃”一声脆响,度修仪手中长剑落地,他蹲下身,将言随狠狠搂入怀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只知道,原本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

是度修仪怯懦,他的胆怯最终酿成了这样一场悲剧。

是他怕沾染一身因果,也是他怕得到了又失去,所以哪怕已有师徒之实,也固执地不愿跨过那道线,以为自己不承认这个名分就不需要面对因果,往后失去也不必担忧害怕,不需要面对那个所谓的“注定孑然一身”。

但谁又能料到,等他终于想通,等他仔细规划着往后的时候,命运再度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先生……”周身萦绕着清香,言随埋在度修仪怀里,他有许多话想对自己的先生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千言万语终究也只化作一句,“杀了我吧……”

度修仪的力道越发紧了,将青年死死扣在自己怀中,明明他都没有放弃,为什么?为什么言随自己便要放弃?他明明早就为他们画好了未来,他们师徒两人明明可以还有无限的时间去弥补过往的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不给他弥补的机会?

难不成,到头来,终归还是天命注定,孑然一身吗?

言随自然不知道度修仪的想法,他好像回到了幼年,自他长大,好像便再也没有离先生这么近过了,近的让他有些留恋,这股留恋又在肺腑流转,化作了贪念:“先生,我能唤您一声‘师尊’吗?”

几乎是出口的瞬间,他便浑身战栗,他怎么忘了?先生不喜他这样,他又怎么能如此?难道死前也要给先生一个不好的印象吗?他立即便要解释,只听到一声“嗯”。

言随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他在他的先生眼中看到了狼狈的自己,那双眼,现在如他所愿,里面只有自己,是怜惜吗?或者是他渴求的爱?言随已然分辨不清了,似乎有什么顺着眼眶滑下,又似乎有什么自脑海中急速离去,让他看不清眼前,听不清言语,记不清过往。

“师尊……”

“我在。”

半生所求,终是得到了满足。

言随在度修仪怀中缓缓闭上了双眼,唇角还含着笑意,宛如做了一场美梦。

一旁即鹿已不忍偏过头,忽地便想起了百年之前初遇少年。

“你既入义兄门下,不必如此拘谨,便唤我一句师叔吧!”

少年渐渐卸去为难,笑的青涩。

那抹青涩的笑容渐渐化作眼前笑意,即鹿眼眶一热,到底,他们都回不去了。

“你杀了他?”明明应该是遂了无衣师尹的愿,无衣师尹的语气反倒越发冷寒,似乎并不愿见这般场景,一时竟也令人有些惊异。

度修仪仍未起身,怀里依旧搂着言随,好像在这一瞬间,整个人已失了魂魄,听闻此言,他轻嗤:“他死,难道不是师尹所愿?”

无衣师尹并未反驳这句话,也并未应和,教人拿捏不准他的心思。

度修仪在旁人眼中一贯都是瘦弱的,此刻却轻易将言随抱了起来。一夜过去,玉兔西垂,晨光渐发,他抱着言随踏着晨曦而去,霈云霓见状,抬步跟上。无衣师尹不开口,众人也不曾阻拦。

“师尹,此后,你可安心了。”

缘起则聚,缘尽则散,度修仪与无衣师尹相识一场,不过一场飘渺之缘,如今是该散了。

那一刻,无衣师尹脑海中似乎闪过无数画面,终是一口鲜血喷出。

“师尹!”

到头来,终归握不住,留不住,宛如指间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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