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方白真找了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引两个值班医生离开办公室。

湛星歌拷贝问题档案只需要五分钟，五分钟后方白真便丝滑地面露心虚，两个值班医生心里有鬼，顿时借口有事，其中一人连忙转身回办公室。

方白真着急地阻止他，另一个医生便也跟上来，三人争执间回到办公室，把偷看档案的湛星歌逮个正着。

方白真的走位非常完美，他夹在两个医生之间。身后的医生很快反应过来，关上办公室的门，将两人关在了办公室里。

“小王子，还有湛少爷，你们这是干什么？”女医生问道，她是产科医生，她留在办公室的电脑能调取新生儿档案，“你们用我的账号偷看档案，追责可是找我。”

湛星歌淡淡说：“如果追责尽管把我们供出来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两人岂能放他们离开，男医生堵着门不动。双方正僵持着，方白真手脚并用爬到蛋壳椅子上。

众人目光都汇聚过来，方白真讪笑：“脚趾都泡皱了，我晾晾。继续，咱们继续。”

女医生检查完湛星歌的记录，发现他竟然拷贝了问题档案，连忙对男医生说：“千万别放他们走，我联络首领。”

湛星歌和方白真对视一眼，人鱼族的记载是叛军首领与高层都死去了，极少的漏网之鱼都是散兵游勇。看来一百二十年沉寂之中，他们又形成了一定规模，有了新的首领。

女医生用平板拨通电话，才说了两句话首领便挂断了。

她眉头皱起，意识到自己差点顺手卖了首领，犹疑片刻，对男医生说：“没办法了，通过意识操纵清除他们这段记忆吧。”

方白真看了眼湛星歌，湛星歌瞥他一眼，随即面露警惕，问：“不就是看了点档案，你们想干什么？”

看来湛星歌有预防措施。

如果是方白真决定对付有意识操纵这项技能的叛军，那他一定会提前在这里安装那种屏蔽意识影响的仪器。

想到这里，方白真也面露惊恐，生气地叫嚷：“我是四王子，谁敢碰我？”

两个医生一个对付湛星歌，一个对付方白真。

经过一番欲拒还迎的推拉，湛星歌和方白真被他们制住，扛到了办公室隔壁，捆到半浸水中的浴缸形治疗仪里。

方白真这下真的有些惊慌，强行按捺下来。医生在外面低声唱歌，很快湛星歌晕了过去，方白真连忙也晕过去。

方白真闭着眼睛晕了许久，两个医生紧绷的气氛逐渐舒缓，终于再次交流。

“……希望这次能蒙混过去吧。”女医生说。

“……我们到底在等什么？”男医生不耐烦，压着嗓子说，“女王的亲生孩子都是我们的成员！首领明明可以立刻占领人鱼族。”

“王虫卵还没孵化。”女医生说，“这就是首领迟迟不动作的原因。”

男医生暴躁地哼了一声。

女医生又说：“好了，给他们打开疗养模式，就说他们晕倒在医疗区里。他们来这里目的不纯，应该不会多说的。”

屏蔽仪器的遥控在湛星歌手上，当医生们停止歌唱，他关掉了屏蔽。

不知不觉间，全新的、若有似无的人鱼之歌悄悄弥漫。正如方白真之前经历的，等到两个医生察觉不对劲，他们已经陷入了操纵之中。

湛星歌从治疗仪里出来，来到方白真这边，将人捞起来，捂住了方白真的耳朵。

这不失为一种无效保护，那歌声即便耳朵听不见，依然会入侵意识。方白真失去理智前只觉得湛星歌此举是为了及时摁住自己。

人鱼之歌催发内心深处的欲望，在方白真抱着湛星歌手腕啃得一脸口水时，两位医生仇恨地瞪视着湛星歌，犹如定好程序的机器，喃喃着固定的任务。

“……隐藏……繁衍……保护……虫卵……”

湛星歌眉头深深皱起，意识到一切仍然与当年的蝴蝶病有关。

所谓蝴蝶病，是一种寄生虫病。

蝴蝶病实际上发源于蓝星，是一种人类免疫但人鱼易感的意识流病。

这种寄生虫表现为虚无的能量体，无法用肉眼、触感等实体方式发现。它们的成虫形似蓝星的蝴蝶，共有四对扇形翅膀，身躯呈米粒状，因而也很像一朵八瓣花。

能量体蝴蝶在人鱼的意识内产卵，虫卵吃空意识后结茧。在虫卵期、结茧期，被寄生的人鱼还能自主行动，破茧成蝶后，人鱼便迎来脑死亡。

一百二十年前，自愿登舰追随人鱼的人类并未感染，混血人鱼感染率也较低，这是人鱼族希望与人类拓展基因的主要原因。

作为能够操纵意识的种族，人鱼在第一批被寄生者出现后，敏锐地发现了蝴蝶病的扩散。

女王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蝴蝶病很快得到控制。然而之后突发的叛变，却打乱了控制疾病的节奏，导致蝴蝶病再度泛滥。

湛如语产后休养还没结束，便放下孩子投入平叛。女王亲自坐镇医疗区，摆平后方的混乱。这对君臣与她们忠诚的属下齐心协力，最终将和平带回了人鱼族。

蝴蝶病发作的一大特征，是天生感性的人鱼忽然变得暴躁麻木，与亲子、兄弟姐妹、爱人的链接逐渐淡去。

在人鱼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背叛。叛乱，那是人类文明泊来的词汇。一百二十年前的叛乱，颠覆了人鱼们的三观。

……或许，叛乱本身就与蝴蝶病有关。

湛星歌内心分析着，此时两个医生逐渐陷入狂躁，他的人鱼之歌旋律也悄无声息地转变。

歌声萦绕在耳畔，方白真松开湛星歌的手腕，内心涌动着暗影。他人生中至暗的时刻一一出现在脑海中，即便湛星歌再次捂住他的耳朵，也没能阻止方白真陷进心理阴影中。

湛星歌迟疑一瞬，终究控制面前的两人直到援兵抵达才是上策。他想起方白真自述怕水，便将人抱出来放到高处，安慰地抚摸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