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是在李载祯话音刚落的那一刹,明烛便感觉到一束难以忽略的目光从她身后而来,直直落在她的脊背上。
但这并不是让人感觉恐怖的目光,没有让明烛觉得不适,反而让她有点心虚。
就像之前在黑市上,她和元荔站在典当行那个时候感觉到的一样。
“怎么了吗?”
李载祯见明烛迟迟没有回答,轻声询问道。
“没什么……”那道目光骤然消失了,明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大人怎么突然这么问?”
“顾夫人突然暴毙,我们调查了这几日可疑事物,最终判断顾夫人死于毒物。”
在讲述顾夫人死因的时候,李载祯的语气并未有什么波动,甚至可以说是从容,像是在单纯叙述案件事实。
“我还是习惯姑娘叫我阿祯,在下并非什么‘大人’。”李载祯眉眼微弯,状似无奈道。
“那……阿祯,你查出了什么吗?”
闻言,李载祯抬手,不知从哪出现的一个官兵呈上了一个木托盘,上面有两个物品,碰巧的是,两个东西明烛都认识。
一个是明烛亲手做的、托小蝶转交的那瓶“安神膏”,一个是谢辰熹送给顾夫人的贺礼——月白色披风。
见到安神膏的时候明烛没有多惊讶,但为什么谢小姐送顾夫人的贺礼也会是证物?
“不知道阿烛姑娘是否眼熟,这两样物品上兼被查出有毒物。”
什么?!
听到李载祯的话,明烛几乎是立即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
而李载祯只是瞥了一眼证物,没有盘问,他的目光落在了明烛的衣服上,只道:“两件物品都被下了毒,而且是一种毒药,这种毒从中毒到毒发身亡时间约为两至三日。”
见明烛不语,李载祯拂袖缓缓斟了一杯茶。茶是上好的竹叶青,碧绿的茶水盛在天青色的茶盏里泛着丝丝缕缕的雾气。
李载祯轻轻将茶递给了明烛:“阿烛姑娘不必担心,在下不会随意构陷怀疑。”
下意识接过李载祯递过的茶水,明烛冰凉的手心有了一点暖意,但她没心思去仔细品这杯茶,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扣着杯壁。
明烛知道,既然李载祯叫她前来,自然是知道了这件事和她有关,但他没有急于盘问拷打,反而一直在宽慰安抚她的焦躁,这也让明烛没那么恐慌。
她稳了稳神思,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告诉给他:“我知道大、阿祯你应该查到了什么,实不相瞒,这两个证物,我都知道。我想阿祯也查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找我来、也不会问我周竹吟姑娘的事。”
见李载祯并未打断她,明烛继续道:“……这两样东西,我都见过。一个是我受顾夫人的嘱托做的安神膏、另一样是谢家小姐献给顾夫人的贺礼。我并没有洗清自己嫌疑的意思,但上面下的毒,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明烛当然不会傻到供出自己已经从邢岭那里得到的信息,既然这人不问,她就先不说。
“阿烛姑娘说的在下知晓,你且安心,也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阿烛姑娘你下的毒。茶要凉了。”
李载祯长指虚点,示意明烛不要忘记茶水,明烛确实紧张的有些口干,抬手抿了一口茶水。茶水清润,入口不涩,确实是上乘之物。
“昨日,我们审问了相关人员,并未问出什么可疑之处。我们对毒也再三确认,这毒也并不常见,寻常之人几乎没有方法得到。”顿了顿,他继续道:“倒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位‘已死之人’,是一位叫‘周竹吟’的女子。”
话说到这,李载祯止住了话语,他搁下手中的瓷杯,斗篷滑落,遮住了他握拳的手。忽而他望向明烛,此刻眼中是难掩的炽热和探究,他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
而明烛,只是自顾自地看向门外,并未察觉到身旁之人的目光。
不知怎的,天空中下了细细的雪,今日不见阳光,外面一片灰茫茫。
“是有人说过我与周姑娘有十二分相似,但我终究不是她,我不会武功、不会下毒,我也是几个月前才到的云城。”
说着,明烛将耳边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露出残月一般莹润的侧脸。
“阿祯若是查案有所疑问,我会尽我所能帮助。”
再回头,明烛看向李载祯,他的目光已恢复如常。
“有人说阿烛姑娘是周姑娘?”
“……嗯,或许是这张脸惹的祸吧。”明烛无奈地挠了挠脸颊,脸颊处留下了浅红的痕迹:“不过我习惯了,就是可能因为周姑娘的过去,倒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
“若不是故意,怎么会将毫无干系的两个人混为一谈呢?”
闻言,李载祯似是嘲讽地轻笑了一声:“这样的人,阿烛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从见到“阿晋”的第一眼时,明烛就觉得他应该是个明辨是非、懂得分寸的人,现在他身居高位,不仅对隐瞒身份的事情向她道歉,还宽慰她的隐痛,明烛不由得更信他几分。
“没事的。”明烛长舒一口气,似是释然般地望向李载祯,她有意挤出一丝微笑,暗示他不用在意:“不过阿祯,我想问一下,小蝶如何了?就是我们聆月轩的管事。”
“小蝶姑娘……”李载祯看出了明烛眼中的担忧,道:“若是阿烛姑娘担心,可以亲自去探望,只是小蝶姑娘身上依旧疑点重重,在下不能贸然释放……”
有了这句话,明烛已经暗中松了口气,她也不能干涉人家办案,连忙表示自己只是去看望,并不会妨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