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帖便是白鹤楼的宾客名单。
虞婵抬眸盯着他那张脸看了好久,她脑子很乱,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不怪二哥。”
“我只是有点冷。”她微微蜷缩起身体,手指揪住衣袖,骨节突起,虞婵不该这样的。这样的她太过弱势,她可是虞婵啊,怎么会因为一个人就难过成这样?
她刚刚就应该站起来,去好好会一会他们。可她在瞧清楚听明白风炅身后是谁的时候,虞婵的身体僵住了,所有的感官一瞬间失灵。
只是玩物而已,她玩剩下的东西,也就风炅当做宝一样。风炅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住她了?笑话,简直是笑话。
谷清泉给她披上外袍,他才意识到易平川在虞婵心里的分量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自己这回做得太过分了。看着虞婵眸中细碎的水光,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可他收回了手。
沉默如刀,一下又一下剜掉他的心头肉,作恶反噬到自己身上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他后悔了,他就不应该带虞婵到这来,之前是他被嫉妒冲昏了头,才做出这种蠢事来。
谷清泉道:“山中阴寒,我们回家。”
“回家?回去作甚?难不成还要给他们腾位置?”虞婵自嘲道。
谷清泉一时语塞,只见虞婵招来侍者,她吩咐道:“去给世子送几坛好酒,记虞府账上,再替我捎句话就说我恭祝殿下早日得偿所愿。”
说完虞婵给谷清泉添酒夹菜,她笑吟吟地说着,眼神是淡漠的,没有一丝笑意:“我们吃我们的,他们聊他们的。二哥,我们好久没一起鹤楼聚过了,今日咱们就玩个尽兴。”
谷清泉也随着她笑起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好。”
白鹤楼的另一侧,一样的雅间,一样的美酒。一边是佳偶天成,一边是兄友弟恭。
安王世子风炅驱散侍者,只留心腹在右。他望着那张神似母亲的容貌,悲从中来,一声“哥”哽在喉咙。
风炅正要开口,心腹来传话:“殿下,虞小姐派人送来几坛美酒。”
风炅忍下心中不快,瞪了心腹一眼,心腹欲言又止。风炅道:“继续说。”
“虞小姐说恭祝殿下早日得偿所愿。”
易平川垂下眼帘,手指扣进皮肉。风炅见他状态不对,来不及细想便道:“放一边去,替本世子谢过她。”
“哥,我……”
“我易平川不过是一介草民,不值得殿下如此看中我,殿下若是想招揽贤士,也没必要用家父来要挟我。”易平川红着眼眶望着他。
风炅紧蹙眉头,很显然姓谭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改日他定寻个由头把他弄死。
风炅站起身来,端起酒杯道:“哥莫不是忘了,那也是我的亲爹。我只不过是把爹接到府中好生养病,尽一尽我这么多年未尽的孝道罢了。”
“你若真要孝顺,那就不应该来找我们。”易平川一掌拍在桌案上,风炅心抖了三抖,幼时对兄长的崇敬与畏惧从未消散过。风炅背过身喝了一口冷酒,被至亲之人这般指责换谁都会委屈,他摔碎酒杯也拍起桌子:“我寻回父兄何错之有?娘不认我,爹不认我,你也不认我。为什么你们都要抛弃我?为什么偏要我认贼作父?”
易平川起身抓住他的衣襟,制止他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兄弟二人眼含泪水。易平川还是舍不得下手,他哽咽道:“算我求你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做好你的安王世子,不要再来找我们了,行吗?”
风炅死死抿着嘴唇,眼神中充满了愤懑。易平川知道自己劝不动他,松开风炅的衣襟,踉跄两步,最终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自打一年前风炅派人找到他们,他没有一刻不是在提心吊胆,母亲死后他与父亲再无庇护。三年前他进京赶考,功名被圣上亲手革除,那是第一次警告。
那一次让风炅察觉到了他们的踪迹,也是那一次安王世子双手沾染上不该沾染的血,圣上不高兴了。
风炅神情恍惚道:“哥,你恨我对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早就功成名就,不必在瓮城苟且偷生。”
易平川不能埋怨,咬碎牙只能自己咽下去,他不恨弟弟,只恨命数。易平川擦干泪水,道:“不恨,我们是兄弟,我不会恨你。”
“那你恨虞婵吗?”
易平川愣住了,他没想到风炅会问到这个。风炅抓住他的肩头,哭着笑着试图从易平川眼中找到破绽:“她那般折辱你,简直是在挑衅我。我帮你杀了她好不好?”
易平川一拳打在他脸上,兄弟二人扭打在一起。易平川眼神阴鸷,兄弟二人如出一辙的疯,他道:“易琼华,你大爷的敢动她一个试试。”
心腹都不敢上前拉架,毕竟这是主子的家事,不敢瞎掺和。
风炅兴奋极了,狂笑不止,这才是他认识的兄长。风炅心里有点难过,那么多年了过去了,自己还是比不过虞明月。
“哥,你那么爱她,她也像你爱她那般爱你吗?我是你一母所生的亲弟弟,她一个外人,你居然为了她打我。”
“闭嘴。但凡你还有一点良知,就不要再任性妄为,视人命为草芥。”易平川揪着他的领子再次警告,此刻风炅不是安王世子,而是曾经那个被兄长教训的小屁孩,易平川凶狠的眼神风炅一辈子都忘不掉:
“否则,我第一个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