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昀徽冷笑一声:“睡觉时绑起来,不就好了?”
他一股火气涌上来,还没发作,许昀徽就又道:“知道了,臣这段时日都进宫守着陛下。”
景年哑了火,又问:“会不会不太方便?”
“陛下指哪方面?”
“……各个方面,你有家不能回,而且一个外臣夜夜宿在寝殿,会不会又被那些官员弹劾?”
许昀徽看向他眼睛:“又?陛下怎知臣有没有被弹劾,又是因何事被弹劾?”
景年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这下便暴露他看过李尚书那本奏章了。
他瞥向一旁,顾左右而言他:“那行,这些时日劳烦许相在宫中过夜了。”
许昀徽得不到回答,也不问了,穿过一地狼藉,去拿了挂在衣架上的外袍。
“太医在楼下候着,陛下去瞧瞧,但别什么都说。过来,将衣裳穿好。”
景年有些别扭地走过去,抬起手臂,任由许昀徽给自己穿衣。这还是两人头一回如此亲近,虽然许昀徽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下臣,可从未伺候过他。
如今伺候起来,倒也毫不生疏。
许昀徽道:“作为天子可以恐惧,但不能言行疯魔无状,知道待会儿要如何安抚众人吗?”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景年不懂如何与众皇子争斗,许昀徽便把他需要做的事、说的话一点点掰碎了教授。可那会儿的许昀徽还是温和的,言语举止间带着距离感。
他怔愣片刻,点点头:“大概知道。”
“腰带自己系。”
许昀徽将镶了不少玉石的腰带随意抛给他,他略有些笨拙地系在腰间,有些松松垮垮的,将就了。
“好了。”他老实报告。
许昀徽又坐会椅子上,看他一眼,摆摆手:“下去吧。”
景年才反应过来,底气不足道:“……你不要太嚣张了。”
许昀徽手肘搭在桌沿,支着脑袋,闻言倏地抬眼看过来。
“陛下教训的是,臣过会儿便正常了。”
景年被盯得更加心虚,转身下了楼梯。
身上依然没什么力气,尤其是右手,估计刚才扇巴掌的时候用力透支了。他握着扶手慢慢走到一楼,顿时看见屋内屋外乌泱泱一大片人。
……自己发起疯来真是兴师动众啊。
这得怎么安抚呢?
景年紧张地回忆了一下许昀徽如何对手下人说话,好像话挺少,必要时候才开口,语气还冷冷的。
嗯,学不会。
自由发挥算了。
他语气沉稳开口:“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叶青眉头一皱眼一眯,上前的脚步又收了回去,其余人更是不敢抬头。
景年缓缓走到屋子中央,旁若无人般坐下。
“我生个小病而已,这么多人跑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快不行了。”
此话一出,哗啦啦跪倒一大片,反而把他给吓了一跳。
不是……好像过头了。
景年指节瞧了瞧桌面:“都起来,传太医。夜深了,其余人没事先退下吧。”
众人照做,老熟人章太医进了屋子,比前两天更加憔悴了一点。景年心中愧疚,感觉自己在虐待老人。
他看向叶青:“以后别动不动就传太医,能蹦能跳的,把人从睡梦中薅起来做什么?”
叶青连忙应下,却甚是无语。
是能蹦能跳没错,可从楼上往下蹦还是有点不正常的。
太医把了脉,说法还是和昨夜差不多,只让陛下继续服药,并又强调了一遍不可忧思过度。
景年心想自己也没忧思,白日里好好的,也不乱想,都是因为那个梦才闹出这些事来。
他趁着太医收拾东西,装作不经意道:“有消肿化瘀的药吗?”
章太医动作一顿:“陛下……是何处需要消肿化瘀?可有其他症状?”
景年有点尴尬:“外用,有点红印子,拿点能尽快消下去的药,之后便没你的事了。”
章太医胡子抖了抖,转身吩咐手下将药箱拿来,从中取出个瓷瓶呈上,视线瞧瞧往楼梯上瞄。
许相上了楼便没了声响,也不见下来。
犹豫再三,章太医还是奉劝道:“陛下千万保重身体啊。”
景年将瓷瓶握在手中把玩,心不在焉的:“好好知道了,退下吧。”
章太医离去前,与叶青对了眼神。
一个忧心,一个更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