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扶苏听了这话,连忙举起一只手,看了看窗外,说:“此处是你私宅,我又嘱咐了迷踪在外严守,说话可以随意。但你若在外,此等容易惹祸上身的言论,万万小心沿路隔墙有耳。”
我插话道:“迷踪就是今日送信来的那个?”
项扶苏点头,说:“迷踪是天生武学奇才,对我又极忠心。”
我奇道:“那你怎么直到今日才用他?”
项扶苏说:“他是我的本家。我怕带着项村的人在身边,愈发引人顾忌。”
我明白了。确实,项这个姓,在本朝太敏感了。若不是查出书童是赵莹的眼线,他恐怕仍然下不了决心起用迷踪。
阿哥稍稍压低声音,说:“据说今上有意扶韩安国为丞相,如此一来,主和派势力更盛,我大汉还要继续忍辱含垢下去了。”
项扶苏慢慢说:“万事讲究机缘,水滴石穿,蚁穴溃堤。汉胡一战,无可避免。韩大夫若试图螳臂当车,恐怕会不得善终。”
阿哥瞪大眼睛看着他,问:“有人在筹谋此事?”
项扶苏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又说:“兹事体大,我也只是听说。”然后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案几上写了一个字:“严”。
阿哥眼睛一亮,低声问:“严夫子?”
项扶苏点头。
阿哥也点头,赞道:“是他就对了,难怪。”
阿哥说的这位严夫子,是本朝名仕,虽无官职,却又在朝堂上似有一席之地,而且是非常著名的主战派。早年在他的一力推动之下,今上成功派兵收复闽越。
后来严夫子又助主战派大臣王恢对匈奴行过“马邑之谋”,率军在马邑诱击匈奴。马邑之谋失败后,王恢以死谢罪,朝中暂时无人再敢提灭胡之事,才致使如今以韩安国为首的主和派占了上风,多年来不断地往西域送公主和亲,以求太平。
我听着阿哥与项扶苏的对话,似懂非懂,但见他们的神色诡异又凝重,也就懂事地没有追问。又聊了一会儿,阿哥说要送我回去。
我心中虽不舍,但知道当着阿哥的面,再腻歪实属过分,就穿外衣,预备出门。夜里凉,我出门时在襦裙外披了一件白锻披风,脖子下有个绦子,怎么系也系不好。
项扶苏突然走近,替我将绦子系好,又将我的披风正了正,柔声说:“穿的衣服,总像大了些。”
我抬头看他,眼波柔柔,嘴角浅浅,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哥又在身后咳嗽一声。
项扶苏说:“我一回来,就让迷踪送信给你。”
“好。”我说,想了想,也不知说什么,嘱咐:“你读书别太苦,早些休息。”
“知道了。”他微笑着说。
阿哥拎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小秦府拎出来时,我还在频频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