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的这些,对于一个从政的男人来说,是称得上七寸的事情。他主动将七寸亮给我,却令我感到惶惑。我故意扯远话题:“对了,我这些日子在邺城内闲逛……”
谁知他却打断了我,说:“说起将军大人,还要一个人,你必关心。”
“谁?”
“你大哥——秦殊兄。”
我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阿哥此时是卫将军的副统领,项扶苏既然与卫将军近亲,也许知道阿哥的消息!这样一想,我的心都热了,迫不及待地追问:“你有我阿哥的消息?”
他笑道:“何止有消息。秦兄还托返京报捷的人带了书信给我。”他说着,转身从书架上找到一张羊皮帛,递给我。
我几乎贪婪地读着阿哥那熟悉的草书体,他在信中说自己与精骑队随卫青将军飞兵南下,收复了河套地区,一路上势如破竹,所得地区草肥水美,可堪大用。
阿哥的文字轻灵,文意畅快,一看就意气风发。
项扶苏在旁轻笑:“今上预备在河套地区建朔方城,精骑队人等皆有封赏,秦兄要升官了。”
我听了这话,既喜且忧。喜的是阿哥抱负有成,忧的是朔方——师父曾带我去哪里拜访过热轧拿和神兽大军。今上下定决心收复朔方,说起来恐怕是师父和我种下的因吧。
我又从阿哥的信里悟到了一件事:三年前阿哥从军,与项扶苏换到卫青将军队伍的时间一致,他俩一文一武地在卫青将军身边,未尝没有打配合的成分。
这些事换了从前,我是绝对悟不出的,可如今我也明白了人的谋算城府,且话到嘴边只说三分,于是淡淡地笑了笑,说:“圣旨不到,一切尚未定论。”
项扶苏将卫青将军和阿哥的信都收好,问道:“你方才说在城里闲逛……”
他把话题拉回来,倒正合我意,我不客气地接口道:“我这些日子在邺城内闲逛,常见到百姓有拾荒、乞食者,人数比邯郸郡内多得多;又或是小买卖人家,夫妻衣衫褴褛、孩子面有菜色者众,皆面有忧容。你这郡守,当得可也就那么回事。”
项扶苏听了这话,仿佛挨了一棒子,脸色和脊背一起萎靡下来,老老实实地答道:“你有所不知,这邺城的经济与邯郸不一样。邯郸兴农,勤劳者即有所得;邺城却是自古兴商业,倒卖交换,里面的道道甚多,老实人就日趋贫困,再代代相传叠加,贫富差距极大,有酒肉填沟者,有食不果腹者。我作为郡守,也是头疼得很。”
“唔。”我思量着答道:“我常去药店,看到好些百姓看不起病、买不起药,又没人愿意赊账。”
“百姓缺衣少食可以凑合,病却是不能不看。去年我曾立下郡规,将每年粮饷的一成拿出来,拨给医馆药店,作为对贫苦患者的补贴,但还是杯水车薪。”
事不宜迟,我赶紧趁热打铁,问道:“我想为全郡的穷苦百姓义诊,不知你这个郡守大人可愿支持?”
“此话当真?”项扶苏的眼睛发亮。
我点头:“自然当真。只要郡守大人愿意支持,我甘愿为邺城百姓的健康鞠躬尽瘁。”
项扶苏激动得站了起来,一拍桌子,说:“郡库里的药材,除了必须留下应急的,都全数拨出;我项府自己的私存,也可以倾囊献出,只是,这样只怕还是远远不够。”
“当然不够。”我事先早已全盘想清楚,此刻也站起来说道:“要想解决全郡的问题,还是得让全郡的药店参与。”
“药店都是私人经营,不做赔本的买卖,怎么让他们参与?”
“自然不会让他们赔本。”
“那钱从何来?”项扶苏看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奇地问。
“从有钱人那里来。”我看着项扶苏不解的样子,继续解释道:“最应该帮扶穷苦人的,恰恰是贵郡的有钱人。不是穷苦人苦吃苦做,哪来他们的富可流油?钱财到了他们的手里,让他们拿出来谈何容易,不过我是女人,我知道有一个办法,一定能叫他们把钱拿出来。”
“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