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祁珩隔得不算远,目光稍稍移动就能看到奏折大致的内容。
她一边研墨一边暗搓搓得偷瞄,冷不丁就看见“谢芸”、“勾结叛党”、“严惩”几个字。
谢清仪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弹劾她的?
祁珩垂眸盯着那一页,神色难辨喜怒。
谢清仪咽了咽口水,捏着袖子的手指微微泛白,她悄然靠近了一点,企图看奏折上的具体内容。
“啪嗒”一声,墨条磕到了砚台边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谢清仪呼吸一滞,忙后退两步躬身,“臣一时走神,请陛下恕罪。”
祁珩抬头,他本就是想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她究竟在搞什么鬼,没想到这人居然敢偷看奏折。
这么明显的身体移动,就差伸手把奏折扒拉过去了,当他是瞎的吗。
“谢卿,打开看看。”说罢,便将折子扔了过去,既然想看那便看个够吧。
“这...臣惶恐。”谢清仪后退一步,伏身叩拜了下去。
祁珩低呵,嘴角挂着若有如无的嘲讽,“谢卿有什么惶恐的,不是胆大的很吗。”
案前一阵寂然,谢清仪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看了眼被扔到眼皮子底下的折子,正在脑海中思考着如何狡辩。
“让你看你就看。”
谢清仪收回思绪,也不敢忤逆圣意,干脆破罐子破摔,“是,陛下。”
旁边的福满早已吓得浑身冷汗,满脸忧色的看着谢清仪。
祁珩没让她起来,她便就着这个姿势,将折子扒过来,直起腰细细地看。
谢清仪的个子在男子中偏矮了些,身体也十分瘦弱,跪在案前几乎与御案齐平,宽大的官服挂在肩上,往下被收进束带中,掐出盈盈一握的腰线来。
福满看得有些不忍:谢大人额头上的伤还没好,身子骨又这么弱,跪久了多难受呀。
祁珩瞥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看其他折子,时不时提笔在上面进行批复。
谢清仪看着奏折上的内容渐渐出神,身子也不自觉向旁边歪了过去。
里面果然是弹劾她的,内容无非就是结党营私、勾结叛党、谋逆犯上,这也就罢了,居然还说她中饱私囊贪赃枉法?
她要是真的中饱私囊,还能连一顿肉都吃不上吗,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谢清仪看着那几个字,表情逐渐扭曲,这些简直就是...
祁珩批扔开手中的折子,揉了揉眉心,见谢清仪身子歪得都快坐地上了,开口道,“谢卿,如何?”
“简直就是放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祁珩一怔。
“陛下!这简直就是污蔑!”
谢清仪也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了,她跪着向前挪动几步,绕过御案挪到祁珩身前侧,将折子递到他眼前,指着那几个白底黑字告状,“陛下您看,臣穷得肉都吃不上了,哪里可能中饱私囊......”
说完,还抬头眼巴巴望着他,企图从他脸上获得认同。
祁珩将目光从那几个字移开,还没来得及训斥谢清仪御前失仪,便撞进了一双墨染的眸子里,眼角泛红,显然被气得不轻。
福满站在几步开外,只能看见冒出个脑袋尖的谢大人跪在陛下面前,为了给陛下看折子,整个身体都往前倾了过去,而高傲的帝王正低头看着她,居然没有动怒,反而有些...无奈?
福满惊了,眼下的情形多少有些不成体统,君臣失了基本的礼仪。
可是不成体统的两人似乎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祁珩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吩咐,“先起来,像什么样子。”
谢清仪“哦”了声,扶着御案慢慢站了起来,跪久了,腿酸。
“这个折子,可看清楚是是谁写的了?”
谢清仪垂眸,“嗯,是朱祯。”
“谢卿觉得朕应当怎么处理。”
“......”
要本人思考如何处置本人吗,心塞。
“臣以为......”谢清仪思绪纷纷,眼神飘忽。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啊。
踌躇间,她下定决心似的说道,“臣以为,朱大人血口喷人,胡言乱语。”
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吧。
祁珩默了几息,似乎没想到她回答的如此直白。
“弹劾谢大人的折子可不在少数,谢卿觉得其他人也是胡言乱语吗。”
谢清仪,“......”
谢芸究竟做了啥呀,嘤!
谢清仪放下奏折,几步走到案前,俯身跪拜下去。
绯色朝服下透出如松挺拔的背脊,谢清仪言辞恳切,“自臣从狱中醒来,便觉脑中好似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有些事情已经回忆不起了,对于以往之事臣实难辩解,若所作所为真有愧于社稷,有害于百姓,臣愿承担任何惩罚。但诸位大人若无任何证据凭空污臣清白,也请陛下为臣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