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仪咬着唇,垂眸不语,但周身哀怨的情绪几乎都要化为实质了。
祁珩勾了勾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杯沿,眼中满是笑意,“要让你负责招商一事,总得要有个相应的名分,如今户部尚书之位悬空,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你是在怪朕没有提前和你商量?”
“臣哪儿敢,陛下做事自有道理,哪有和臣子商量的道理。”
她垂下的羽睫轻颤,嘴上说着不敢,却连眼神都不愿给他一个。
祁珩失笑,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柔柔软软的,脾气还挺大的。
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哄,“别生气了谢卿,下次朕定和你商量好再做决定好不好?”
最后那句突然降低了音量,像是从胸腔中涌出的几个字,低哑磁性。
而原本普通的“谢卿”两个字这会儿从他嘴里吐出来就像是被含在嘴里滚了两圈,带着些莫名的燥热与羞赧。
一股酥痒之意从尾椎一路攀上头顶,谢清仪只觉头皮发麻,耳尖猝然爬上一抹红。
她突然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有些过于大胆了,以往她为了活下去小心翼翼讨好祁珩,而现在她居然都敢对祁珩甩脸色了。
更可怕的是祁珩居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将割舌头挖眼睛、打入诏狱挂在嘴边,反而好声好气给她解释?
她茫然抬头看了看天。
万里晴空,一片祥和,没毛病。
“谢卿?”祁珩丝毫不知道眼前之人思绪已经跑偏十万八千里了,见她突然抬头望天,还以为有什么不对。
谢清仪收回目光,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尚书之位责任重大,臣只是担心辜负陛下、辜负其他人的期望。”殷红的舌尖在唇边试探,祁珩眸光一黯。
话音落下,身边的人却突然静了下来,谢清仪没有得到回复,疑惑地抬起了头,“陛下?”
祁珩瞬间收回那抹灼热的视线,在谢清仪还没注意到之前,恢复成端方克己的君子之态。
他抬头,漫不经心为谢清仪倒了杯茶,丝毫不觉得君为臣倒茶有何不妥。
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递给谢清仪,两人指尖猝然相碰,一触即分,但指腹灼热的温度却烫得谢清仪手指一颤。
祁珩语气中带着些藏不住的凌然之气,收回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谢卿只管去做,有什么后果自有朕担着。”
谢清仪接过茶水轻啜了口,垂下的眼睫看不出情绪。
“旁人未及弱冠官拜三品是有些夸张,可谢卿是朕看中的人,自然与别人不一样。”
闻言,谢清仪毫不感动,甚至想翻个白眼给他,不愧是做皇帝的,洗脑的话术一套一套的。
她抬起头,对上祁珩的眼神,“够了陛下,再说下去臣要消化不良了。”
祁珩,“......?”
这又是哪里来的俏皮话,谢卿果然思维跳脱。
确认谢清仪安然无恙后,祁珩便回宫了。
临走时,福满捧着大肚子笑呵呵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一阵唏嘘,“谢大人下朝后请了病假,陛下不放心,专程来看大人呢~”
那跌宕起伏的尾音顺着谢清仪耳朵钻了进去,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目送圣驾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
接下来几日谢清仪忙得脚不沾地,不仅要写招商的具体方案,还要去和祁珩商讨细节,就连休沐都是在宫里和祁珩一起过的。
时间一晃而过,元宵节到了。
直到岁辞跑进书房来给她报喜,她才恍然回神。
“大人,话...话本火了,今日云鹤楼围得水泄不通,大厅都坐不下了!”岁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清仪放下笔,揉了揉酸胀的双眼,真是忙晕了,今日都忘记出去看看演出效果了。
“可有什么异常?”
岁辞今日去听了全程,她仔细回忆了片刻,“异常倒是没有,就是听众几乎都是女子,听说包厢里都是些大家闺秀偷偷跑出来的呢。”
对此谢清仪倒是毫不意外,任何题材的书都有主要的受众人群,她这本书本来也是针对女性群体。
不过,物极必反,有人喜欢就必定有人厌恶,这话本里面传递的观念对这个时代的男性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
谢清仪,“岁辞,你请母亲派人转告名仕阁掌柜,留意一下,近期可能会有人闹事。”
岁辞瞪大眼,“啊?不会吧大人。”
“去提醒一下总是没错的,去吧。”
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岁辞相信她家大人一定不会说错的,忙跑去联系谢夫人了。
.......
过了几天后,果然不出谢清仪所料,话本表演第三场时便有好事者带着人来闹事。
为首之人是常年混迹京都城北街的地痞流氓,带着一帮混混去砸场子,进入云鹤楼之后二话不说逮着身边的东西就是一通乱砸,听书的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散开了。
这帮混混似乎只是为了将人吓走,只砸坏了一些桌椅板凳,没有伤害无辜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