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半盏茶后,当脱了甲胄,换上吉服的李胤出现在众人面前,群臣及百姓无不在心中赞羡疏勒公主好福气,武安王当真是人中之俊。
只见李胤梳的四方髻,上戴金镶白玉冠,身穿象征皇室权威的四合如意云纹蟒袍,腰系镶玉革带,脚登皂皮靴,蜂腰猿背,贵气盈天,阔步而来。
眼见就到武安王府,这身露脐祼腰衣服实在太过于显眼,于是哈图耶在外面披了一件连帽的大红披风,将帽子戴上,再次提醒楚羿。
“记得礼成后伺机逃走,我会在王府外面接应你。”说完,哈图耶递个眼色与阿衣努儿,悄下鸾车,混在了人群里。
楚羿不答话,仍然低着头。
“王府到了,我给你盖上盖头。”阿衣努儿对楚羿说,随拿盖头给楚羿盖上。
待鸾车在武安王府前停下,阿衣努儿即搴帷看,见在文帝的监视下,李胤不情不愿站在鸾车前,阿衣努儿立朝李胤额首,先下鸾车,立见候在鸾车旁边的两名身着红色奴仆装的奴仆赶忙上前,一名跪在鸾车前,一名搴帷。
这时楚羿也起身,阿衣努儿赶紧去扶楚羿,提醒道:“公主小心!”是怕楚羿一个不小心暴露。
楚羿知其意,不答言,见是要踩在他人的背上下鸾车,楚羿不踩,索性一步踩在地上,阿衣努儿猛地吓一跳,目光悄瞥混在人群里的哈图耶。
哈图耶点头示意阿衣努儿别怕,他相信楚羿有分寸。
楚羿的这一举动也成功引得文帝及百官另眼相待。
众百姓见疏勒公主不踩奴背自下鸾车,更为欢喜,都道王妃娘娘一定是位天仙,这般心善伶奴。
阿衣努儿小心翼翼扶着楚羿走到李胤面前,礼官立即上前,将绾有“同心结”的红绸递上,让李胤和楚羿各执一端,立凑礼乐,欲进去王府——
“王妃娘娘,请您等等!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一名牵着个六七岁孩童的妇人突然从人山人海中蹿出来,跪在了楚羿面前,乞求道。
楚羿猛地愣住,他没本事救人,也不敢开口。
就怕出乱子,哈图耶欲递眼色与阿衣努儿,示意他赶走妇人,偏偏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一推,人群即如浪倒来,站在哈图耶前面的人没站稳,骤然一脚踩哈图耶赤着的脚背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不知何时已备马回来,脱了甲胄,换了常服的裴信。
觉得柔软得过份,裴信奋然稳住身体低头看,只见一双纤纤玉足的其中一只被他踩得通红,再顺着这纤纤玉足往上看,乍一见对方芳容,即面红耳赤,小鹿乱撞,这一定是误入人间的仙子。
哈图耶尤为厌恶用这种痴迷眼神看他的男人,狠狠冷视一眼裴信,跻出人群,走了。
这边,文帝盯着这名妇人,似要问话,在场诸官,尤其刑部最为紧张惶骇,恐妇人是有冤假错案,要趁此状告,于是黄仲赶紧上前去呵斥:“不知天高地厚的刁妇,王爷的婚礼你也敢在搅乱,滚开。”
怕楚羿露馅,阿衣努儿也正想设法赶走妇人,就见李胤已双手扶起了妇人。
虽不常在帝都,但朝中重臣李胤多三少二还是认得的,知道眼前的人是刑部侍郎黄仲,李胤就事论事道。
“黄侍郎,你好大的官威呀!皇上和太子在此都还没开口,你听都还没听是什么事,倒是先出口伤人!何不先听听,倘是无理取闹,你刑部再执刑也迟。”
黄仲本就疑心生暗鬼,一听完李胤的话,即连滚带爬往跪在文帝面前,以头触地,大呼:“冤枉啊!皇上,臣只是怕那刁妇搅乱武安王婚礼,并非似武安所说的耍官威,随意逐骂百姓啊!还请皇上明鉴,太子明鉴!”
李彻压着火,背着文帝狠视一眼黄仲,不答话。
这次,楚羿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更是惊诧万分,牵同心结那一端的人竟然是他送对方马的那人,哈图耶的和亲对象不是翼王李必吗?为何那人却叫他武安王?
文帝把整个过程看在眼里,对黄仲的心思洞若观火,水清无鱼,刑部多多少少总会有些糊涂案,加之黄仲是太子妃唐兄,文帝不打算责备,他让黄仲先起来,正是要说些什么?
众人就见楚羿抬手掀盖头——
倘第一次问他名字的人,第一次不讥辱他是碧眼怪的人,是他最想当的那人的兵的人,是同一个人——武安王,那楚羿愿意用不死在无人的干净地来换他的安全,用死在喧嚣的污秽中报还北境王的不杀之恩。
“你想反悔?”
阿衣努儿低喝楚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