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好景并不长。
去年各地大大小小的水灾不断,府城下令每户抽一丁去服徭役修水库,他家就他爹一人成丁,只得跟着去了,不料做活的时候有大石滚落,他当场被砸死,人直接没了。
这打击不可谓不大,可他这个长子只得扛起担子,请人帮忙运回他爹的尸骨、置办棺椁寿衣,再请和尚念经超度,最后下葬……一系列的事办下来家里的钱粮几乎用的七七八八,他们家这个年更是过得没滋没味。
家中六口人,他却成了顶梁柱。
想到此处,罗杨看手里那条鱼的眼神都犀利了些。他不想杀生,可他不得不为家人考虑,再不想法补补,全家都得病倒。
将鱼鳃鱼鳞收拾扔给家里仅剩的那只母鸡吃,又在盆里把血洗掉,罗杨这才拿着鱼进灶屋。
这会儿,秋杏刚盖上锅盖,见罗杨真把鱼收拾干净了心里还有些惊讶,不过面上不显,“相公,剩下的我来吧。”
“好。”罗杨又问:“桂哥儿呢?”
秋杏着手剁鱼,“桑姐儿醒了,桂哥儿在屋里看她呢。”
罗桂是罗杨的三弟,是个小哥儿,今年十一岁。
罗桑则是罗杨他娘难产生下来的小姑娘,算起来有一岁多了,只是从出生起就没怎么吃过母乳,除了偶尔能蹭到的一点奶水外就是吃米汤,加上是个难产儿,当时憋的狠了气息微弱,以至于养到如今依旧瘦瘦小小的一个儿,也还不会说话,但好歹养活了。
听说有桂哥儿看着她,罗杨也不着急过去,坐到了灶门前帮忙看火,嘴里问:“家里还有多少粮?”
说起这个,秋杏脸上染了愁容,“只剩个缸底的秫米面了。”
罗杨:“豆面呢?”
秋杏:“今天这是最后的了。”
罗杨跟着一块愁。
这才早春三月,小麦要四月下才能收,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半月。这么长时间,家里只剩下少少一点儿秫米面,不论怎么节省都对付不到那个时候,还是得想办法再多弄点吃的回来。
但能去哪里弄吃的?
借?去年雨水多,田地涝了,家家户户收成都不行。何况哪家不是一大家子的人,人家也得留着粮吃饭,加上去年爹过世已经在亲戚里借了一圈,至今没还,再借恐怕不行。
买?那得有钱,可他们家要是有钱去年给爹下葬也不会把还没多大的猪给卖了。
罗杨脑子里念头转了好几轮,眼神最后落在冒着热气的蒸笼上。
现在他能打的主意,也只有河里的鱼虾、山上才发的野菜了。
要是运气好能碰到野鸡或者野兔……
罗杨想起家中弟妹和夫郎那面黄肌瘦的面庞,决定还是要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