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晌午饭,罗杨和罗松一块把早就选好的稻种送到了三叔家。
下午,兄弟俩继续去整田。
因为三叔的提醒,加上这日头眼看着越来越暖和,而还没翻的田还剩一大截,罗杨心里头也着急,想着全家的口粮都寄托在这片田地上,赶不及插秧怎么行。
因为暗自捉急,罗杨少不得要加班加点的干,除了早起去山上转一圈,晚上他暂时不会再去了,和罗松一块抓紧整田,每天都是干到天黑才回去。
每天干活重,家里又没多少粮,兄弟俩看着瘦了不少。
秋杏看的心焦,“相公,明天我跟着一块下地去吧。”
罗杨揉揉酸软的腰,“院子里的菜地侍弄好了?”
秋杏过来帮他揉,嘴里说:“菜种已经撒下去了,这两天都不必管。其它的我回头再弄,先一块把田整出来。”
下田不是个轻松活,秋杏本来就是个小哥儿,力气是不比得男人的。何况这年头,要不是家里没男人,除了秋收,家里的女人小哥儿基本是不会下地忙的。
罗杨不想让秋杏遭这个罪,“不用,最近你也累,田里我忙,你歇一歇。”
秋杏迟疑,“可田……”
“有我呢。”罗杨故作轻松,但没一会儿又忧虑起来,问:“还有多少粮?”
秋杏跟着发愁,“秫米面只有一升半了。”
这一升多点还是他想方设法紧巴巴的吃预留下的,每天的饭食里多是野菜。野菜味道不好不说,关键是不顶饿,加上没油掺着吃,饿的更快了。可没办法,家里就这么点儿粮,他不省着点,之后真的要喝西北风。
罗杨也知家中情形,沉思片刻才说:“这样,田我和二弟来翻,这是大事,耽误不得,你就带着三弟去山脚转转,看能不能多找点野菜回来,桑姐儿让四弟看着。”
微顿,罗杨又补充,“能找就找,找不到我再想想办法,总之你们注意安全。”
秋杏抬脸一笑,“我知道。”
揉了这么久,僵硬酸软的腰感觉舒服多了。罗杨拉过秋杏的手,“时辰不早了,睡吧。”
秋杏含笑应好。
隔天,就照罗杨说的,把桑姐儿交给四弟罗柏看着,秋杏就带着三弟桂哥儿去到处挖野菜。三月里,像蕨菜、苦菜、蕺菜、马齿苋、野芥菜、野韭、野蒜、凫公英、香椿之类的都发了芽,仔细找能找到一些,就是采摘的人多,常去的地方都被薅干净了。
一整天下来,要是不和点秫米面,就摘的那点野菜是完全不够吃的,六分饱都不够。
秋杏忧心忡忡,每天带着桂哥儿也走的更远了,山里、水边、沟里,到处去翻找。
而这段时间,罗杨就天天早起带着罗松去田里,除了晌午吃饭,天不黑不回,晚上吃过饭就上床睡觉。第二天继续重复头天的活。
就这么一直紧赶慢赶到了三月下旬,田还剩下两亩没翻,但家里的秫米面再节省也已经吃完了,全家彻底面临没粮的窘境。以后要是找不到野菜,那就得饿肚子。
除了还不知事的罗桑,秋杏罗松罗桂罗柏脸上都没了多少笑,也为一口吃的在担心。
今天吃的是纯野菜,一点儿秫米面没掺,罗柏已经察觉到家里秫米面是见空了,想了想,提议说:“要不去找大爷爷和三叔家借一点粮食,等麦子下来了还回去。”
桂哥儿说:“今天我还碰见大奶奶带着叶子在挖野菜,椿哥儿也天天都出门挖野菜。”
椿哥儿是三叔家的小哥儿。
罗柏明白桂哥儿的意思,但却说:“天暖和了,野菜发了,谁家不去挖?”
桂哥儿想想也是,扭头看向罗杨,“大哥?”
罗杨感到巨大的压力。
大爷爷和三叔家即便还有点儿粮食恐怕也不剩多少了,毕竟去年收成不好。何况去年借的钱还没还,现在去借粮怎么好?
可若不借,又该怎么办?
“我再想想。”最后,罗杨说。
大家也都知道这事不好办,彼此对视一眼就不说话了,脑筋却不断转动着。
罗杨则陷入深深的思考,想着这事究竟该怎么办。
今晚无月,连星子都没有。旷野寂静,只偶尔一声犬吠遥遥传来。罗杨躺在架子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满脑子都是粮食的事情。
如今家里全部的铜板将将一百文出头,这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价肯定涨了,秋收的时候那掺着麦麸卖的粮食都是十六文一升,现在至少涨了几文。就拿二十文来算,一百文只够买五升。
五升粮节省着吃能吃好些时候,可这一百文他不敢动,得留着以防万一。
如果能挣点钱就好了。
罗杨思来想去,之前冒出过的念头当下又浮了出来。
深山……
罗杨翻了个身,想着到底要不要冒个险去一趟,也不走太深了,只往里走一段。
“相公,你还没睡?”秋杏试探的声音突然响起。
罗杨回神,“你也还没睡着?”
秋杏:“没。”
罗杨问:“在想什么?”
秋杏轻声,“在想明天去哪里挖野菜。”
罗杨心中一酸,念头突然就坚定了,“明儿我上山一趟。”
秋杏一愣,“相公?”
罗杨实话实说,“我想去不常去的山上转转,上面应该能找着些吃的。”
秋杏惊住,急声,“相公,这怎么行!那边不安全!”
“我不往深里去。”罗杨语气冷静,“家里没粮了,野菜也难找,再不想想法子,我们都得饿肚子。”
秋杏不愿意他冒险,“可有危险。”
“不怕,我本来就力气大,以前还跟寺里的师父学过些招式,就算遇到野物也能对付。”罗杨既是在安慰秋杏也是在给自己信心,当下的情况容不得他犹豫,“再说,我对付不了我还不会跑么,远远看见了知道自己不是对手,那我避开就是了。”
秋杏想说,真遇到危险了,真是想跑就能跑的吗。